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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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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死和馬上會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就如此刻的烏顏九,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怕死。

對修魔者而言,在跨入這條充滿血腥與危機的修魔道路後,早已將生死看的比旁人更加透徹。

烏顏九這些年遇到的“劫難”並不少,不管是最早的姜青雲想要拿她當鼎爐吸收她的修為,還是後來在雷炎森林遇險。又或是押送供品去風魔宗無意間得罪了蔣駿。

每一次,她都差點死掉。

每一次,烏顏九都做好了將死的準備。

那個時候的她,弱小,無助,絕望,認命。卻不會因為恐懼而流淚。

但是現在,她哭了。

一杯死茶,留給她的時間僅剩半天。

半天,若不能成功破境,她體內將不會衍生新的生機。

沒有生機,則意味著死去,徹徹底底的死去。

不是死在敵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的手裡。

這是一件多麼可笑悲哀的事情啊。

努力了這麼多年,如鏡花水月夢成空。

誰能甘心?

烏顏九不甘心,所以她哭了。

她恨自己的無用,恨自己的固執,恨自己的心動。

卻不恨那個讓她產生煞瘴的男人。

她眼淚婆娑的望著身前桌面上熱氣騰騰的“死茶”,似交代遺言般的說道:“紅衣,我若死了,你回烏氏部落吧。大首領那邊我早就幫你安排好了,在部落裡找個你能看上的男子,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相夫教子,粗茶淡飯,日子或許會苦一些,但終歸是愜意的。”

“當然,你若誰都看不上,就留在大首領身邊做個丫鬟。有他護著你,我也放心了。”

“切記,千萬不要留在天瀾魔宗。”烏顏九語氣嚴肅道:“你是凡人,毫無自保之力,我死後,宗主與幾位長老不可能像現在這般照顧你縱容你。萬一有人打你的主意,你很難逃脫。”

“陳,陳前輩不知所蹤。他留給我的底牌也用盡了,否則……”烏顏九抹去眼角的淚水,苦澀笑道:“否則還能給你留個保命之物。我死也能瞑目了。”

“小姐……”紅衣蹲在地上,使勁搖頭,悲慼無言。

烏顏九捧著茶碗,目光遊離道:“要是還能見到陳前輩,替我向他問好。就說,說我想他了。”

最後的五個字,烏顏九說的很輕,輕如夢囈。

她煞白的臉頰也因此莫名的湧起一片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晶瑩剔透。

下一刻,碗落茶盡。

烏顏九端坐在靠椅上,笑容明媚道:“囚牛在雷炎森林修煉,萬一烏氏部落遭逢不可逆轉的危難,你可以去找他。相信以我們往日的情誼,他會出手幫忙的。”

“我記住了。”紅衣緊咬紅唇,血跡斑斑,神色淒涼。

烏顏九不再說話。

短短的幾個呼吸,她長髮及腰的青絲變得枯燥灰白。

就像冬日裡的枯草,再無從前那般光澤柔順。

她攤開手掌,看著手臂上的肌膚變得灰暗,逐漸鬆垮。故作鎮靜的神態終於浮現無法抑制的慌亂與惶恐。

“崩。”

視線破碎,寸寸開裂。

彷彿平靜的湖面被人丟下了一塊石頭,掀起陣陣漣漪盪漾四周,圈圈連綿。

烏顏九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讓她思之入骨,念之心切的男人。

他一襲青衫站在山巔頂端,雙手負於身後,仰望著無盡虛空愣愣失神。

烏顏九喜不自禁,大聲喊道:“陳前輩。”

對方不為所動,毫無察覺。

烏顏九心生失望,想要靠近他的身影。

可冥冥中,她發現這個世界裡根本沒有自己的身軀。

她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除了旁觀,什麼也做不了。

“我這是死了嗎?”烏顏九露出迷茫之色,自顧自問。

“轟隆。”

山巔之上,驚雷滾滾。

青衫男子的身影突然離奇消失了。

與此同時,在那山腳下的一片青竹林裡,一位身穿紫裙的典雅女子正在煮茶。

那女子很美,美到即便是烏顏九看到她都自慚形穢。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紫裙女子的美。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雍容高貴,清雅靈動,讓人不敢直視。卻又偏偏被她傾城國色的容顏所吸引。

談不上嫉妒,因為看到她的人壓根升不起嫉妒之心。

她坐在竹椅上,嘴角噙笑,目露柔情。

白皙玉手撥動爐中炭火,如畫中仙子縹緲恬靜。

而她的對面,坐著烏顏九朝思暮想的“陳前輩。”

她遠遠的望著她和他。

一人煮茶,一人說話。

他說,她聽。

她倒茶,他喝茶。

她笑顏如花,他笑意似酒。

他一個挑眉,她便知道他要添茶。

她一個抿嘴,他就知道她故作生氣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不需言語交流,僅憑對方一個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這種無言的默契,親密,使得旁觀的烏顏九滿心苦味。

苦到視線都變得模糊。

她的眼眶,又溼潤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等一個人。

知道他的心裡滿滿當當的裝著都是那個人。

她也曾想象過他和她在一起的畫面。

卻始終不如眼前這一幕來的“失望”。

是的,烏顏九失望了。

失望的不是他對她的感情,而是他的眼中始終只有她一人。

再也容不下旁人。

這樣的他,烏顏九憑什麼心生“貪婪”,妄想得到他的憐惜疼愛?

“我錯了嗎?”烏顏九輕聲自問,雙眸緊閉。

她仔細的回憶著,回憶她從天瀾山腳將他救起的那一刻開始。

他一直都拿自己當半個入門弟子,傳授自己陣法之術,教導自己修行難題。

甚至不惜留下資源底牌護她安危。

這一切,恩情在先。自始至終,他從未對她流露出有其它感情。

主動跨出那一步的不是他,是烏顏九自己。

“我錯了嗎?”烏顏九再次開口。

不再自問,似在問他。

其緊閉的雙眼帶著數不盡的茫然緩緩睜開。

“陳前輩,我錯了嗎?”她痛苦的喊著,聲入雲霄,在山谷間無限傳開。

他沒有回答。

卻似乎已經回答過了。

因為山腳下的青竹林裡,他牽著紫裙女子的手越走越遠。

人走,茶涼。

唯一剩下的好像只有烏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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