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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裡的罌粟花第五章(11)
在我放下電話以後,我一直感到全身發冷、四肢發軟、頭重腳輕,連呼吸也
變得不順暢起來……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我在得知單槍匹馬赴會的夏雪平,
差一點就要著了段亦澄的黑手那個時候。
但這次並不一樣,上一次,我清晰地知道段亦澄準備在那個伯爵茶餐廳對夏
雪平動手,而這次美茵現在在哪,我卻完全不知道,現在的我就是個睜眼瞎。
我曾經奮不顧身地從大火裡把美茵救了出來,而這次,我竟束手無策。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讓魚離開了水、樹根離開了土壤、讓諸
神抽走了地球上的所有空氣;在我眼前,這世上一切的景象彷佛都開始變得刺眼
且模煳;我開始聽不見周圍的一切嘈雜,像是在我的耳朵外面安裝了一個可以隔
絕一切介質的剪影容器……除了一個嚴酷而澄澈的聲音,可以直接透過心靈傳送
至我的腦海裡,如同一隻強健有力而溫柔的手,堅持不懈地在深淵的邊緣拉住了
險些即將墜下去的我:—「你冷靜一些,秋巖。」—「你先休息一下吧。」—「
如果覺得喘不過氣,就把車窗開啟。」
此刻的夏雪平,在駕駛座位上不斷打著方向盤、雙腳在剎車油門兩邊來回切
換,雙目依舊冰冷而鋒利,動作依舊雷厲風行。
若不認識我和她的,見了此刻車上這幅景象,怕是會把我認作是被夏雪平抓
來的一個犯了毒癮的「道友」。
可實際上,剛剛在徐遠辦公室裡,在剛聽到我說美茵失蹤、陳月芳也同時失
蹤,極有可能是陳月芳把美茵綁架了的時候,夏雪平的臉色要比我更加蒼白。
在聽到我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原本像一棵挺拔的春柳的夏雪平,整個人都
跌坐在了徐遠辦公室的沙發上。
時隔近十年,這是我次……不,應該是第二次看她慌張得渾身發抖,淚
水差一點就要從眼眶奔流而出——我真是不想提起次她這樣失態的那一幕,
但她在那一刻的狀態,確實要比那次因為那個噁心的男人,表現得要更加不知所
措。
可這種不知所措也就維持了十幾秒,在徐遠幫她端了一杯礦泉水之後,她強
逼著自己深呼吸了一陣,緊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那種失魂落魄的狀態便立即煙
消雲散了。
「局長,」
夏雪平含了口氣,放下紙杯,對徐遠說道,「先暫時不要發陳月芳的批捕令
了。」
「為什麼!」
我不解地對夏雪平問道。
「雪平,你有什麼主意了?這節骨眼上,我剛想說我要發一條通緝令呢。」
徐遠也疑惑地對夏雪平說道。
夏雪平又閉了三秒鐘眼睛,勐地睜開後,卻只是對我說道:「我說先不發批
捕令,自然有我的道理。」
接著她轉過頭又對徐遠說道,「請您信任我。」
「我當然信任你,雪平,但這可涉及到咱們局裡正在偵辦的答桉,失蹤的又
是你的女兒,可千萬馬虎不得。」
「這我當然清楚。」
於是,在我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夏雪平又轉過頭
,然後站起身對我果斷地說道,「何秋巖,等下你跟我走,我們倆先一起去找美
茵。」
我像一隻木偶一樣,被夏雪平牽著手往辦公室外走去。
我其實很想飛奔出去,但是感覺雙腳又有點不聽使喚。
「等下,」
徐遠又叫住了夏雪平和我,「要不要我派些人幫你們倆找?」
夏雪平回過頭,一皺眉,又咬了咬牙對徐遠說道:「不用,等下不是還有省
廳的人要從局裡抽調人員去查兇桉的嗎?而且局長,這個事情你先暫時不要聲張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時間聯絡你。」
「那好。你和秋巖,萬事小心。」
「是。」
在我關上辦公室門的那一秒,徐遠也不免深吸了一口氣,把那隻銀色的打火
機拿在手裡,焦慮地把打火機的蓋子擺弄得錚錚作響。
也是在我關上辦公室門的那一秒開始,夏雪平的臉上就再沒出現過「驚惶」
二字。
從她摸過方向盤和手剎的溼漉漉的右手上,從她那被自己留下紅到發紫的牙
齒印的左手上,我很確定,在她內心裡其實一點都不比我平靜,甚至說不準還要
比我更為憂心忡忡,但我不知道她現在竟如此冷靜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別跟我
說她也是刑警,而且別拿她的資歷和年齡說事,在從我正式升學進入警院之後,
無論平時看起來多麼嚴苛冷酷或是多麼開朗樂觀的教官,只要是家裡有人出事,
我沒見過他們那裡面會有一個不揪心的,或許他們在江湖上的知名度並不如「冷
血孤狼」
響亮,但是優秀的警察也確實不少;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夏雪平可以把自
己的情緒轉變得這樣的快?我又不得不說,因為她的這種冷靜,讓我內心裡的確
多了一絲安心。
一路上,我的手機捂得發燙,卻也沒打通美茵和陳月芳任何一個人的手機,
一個是關機狀態,另一個不在服務區;而如果電話所屬手機是關機狀態或者不在
服務區,那麼大白鶴給我安裝的那個「大千之眼2.」
也根本不會搜到了任何對方的訊號。
「別打了,打也打不通,白浪費手機的電。先帶我進去看看吧。」
夏雪平停好了車後,打開了車門自己先下了車。
我和她來的個地方,是我家——沒有夏雪平在的這個家。
若不是這次美茵突然失蹤,她或許永遠都不會來這。
所以,當我開啟門後,夏雪平竟然顯得有些拘束。
她躊躇了一會兒,對我問道:「……要脫鞋麼?」
「你……用不著,直接穿鞋進來吧。」
我對夏雪平說完之後,卻是習慣性地脫了鞋,換上了自己的軟乎乎的棉拖,
接著瘋似也地飛奔上了二樓。
我勐地敲著美茵的房門,我是十分希望那小壞丫頭其實是生了病,自己在家
裡睡著了而忘了上學、沒聽到我的電話,才搞出這麼個烏龍,因此我邊用拳頭砸
著門邊大聲喊道:「美茵!美茵!……美茵你開門!你在家嗎?……美茵,起床
了小公主!夏雪平也來看你來了!美茵!」
我趴在門板上一通勐砸,房間裡依舊沒有任何迴應。
於是,我竟急得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只會像一個連續工作的機械裝置一
樣,跪在門口不停地敲著門,最後還是需要站在一樓門前的夏雪平對我提醒道:
「秋巖,秋巖?……秋巖你先停一下!你或者勁峰的房間,應該有美茵房間的備
用鑰匙吧?」
「對!對!對!備用鑰匙!」
我丟了魂一樣地大聲唸叨著,緊接著我連滾帶爬,匆忙地開啟我的房門,回
了我的房間,雙手時不時地顫抖著,打開了我的電腦桌抽屜,把裡面的雜七雜八
直接撓了出來、一股腦撇在地上,拿出了美茵房間的備用鑰匙小心翼翼地捧在手
上,又撒腿跑回走廊,火急火燎地打開了美茵的房門。
——美茵房間裡面的擺設整整齊齊,卻空無一人。
我難過地用舌頭頂著下牙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跌跌撞撞地從樓上走了下
來。
原本夏雪平依舊在門口有些拘謹地站著,可能是家裡根本就沒有她合適的拖
鞋,要麼稍小要麼過大,她的短筒低樁皮靴側面的拉鍊雖然已經拉開,但仍未脫
了鞋子;不過,當她在看到我正微閉著眼睛從樓梯上邁著沉重的步子往下走,一
時間雙腳一軟,眼看就要滾跌下來的時候,她迅速地踢掉了自己靴子,朝樓梯奔
上了兩步,一把將險些癱軟摔倒的我,接在自己的懷裡。
「秋巖,你還好嗎?」
我抽著鼻子,緩緩地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你振作一點!」
夏雪平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抓著我的肩膀對我喝道,「你現在一定要保持頭
腦清醒,明白嗎?」
我對她點了點頭,大口喘著氣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知道我肯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但此刻我的額頭頂在她溫熱的胸口,鼻
子嗅到她梔子花味道的髮香,這也讓我多少有些保持鎮定的動力。
緊接著,夏雪平把我的身子從她自己的懷裡扶了起來,又捏了捏我雙臂的肱
二頭肌,對我認真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聽我的吧。帶我去看看平時陳月芳
經常出入的房間x好嗎?」
「家裡就沒有她不常去的地方。地上雙層,外加地下的一層洗衣房,還有陽
臺和小後院,平時都需要她來打理。」
我吸了吸鼻子,對夏雪平說道。
夏雪平思量片刻,對我說道:「那你就你先帶我去看看你發現陳月芳存放那
個混合藥劑的地方。」
我便領著夏雪平來到了通往洗衣房的樓梯,在我還沒開啟燈的時候,夏雪平
就已經蹲下,仔細地觀察著樓梯上的臺階板。
「你在找腳印麼?」
我試探著對夏雪平問道。
「嗯。」
夏雪平站起身,點了點頭。
臺階板上一片光滑,什麼都看不出來,我想了想,對她說道:「我知道家裡
麵粉在哪,我去幫你抓一把。」
「你要幫我撒地上看看是麼?不用了。」
夏雪平說著往地下室走去。
我也緊跟在她身後,對她問道:「為什麼?你不怕漏看了?」
「沒必要。」
夏雪平認真地對我說道,「我剛才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我知道你的腳碼是
46號,美茵的腳碼我大概知道是37,我記得勁峰的腳碼是42。家裡還有幾
雙鞋是34碼的,我估計是她的。家裡所有的對應的跑鞋、拖鞋依舊都擺得十分
整齊,地磚、地板上也沒有任何帶著泥土的鞋印。試想如果你是綁架者,想從這
個家裡把美茵綁走,你會選擇直接穿鞋進屋,還是規規矩矩地把鞋子脫了換下,
然後再耐心地把拖鞋擺放整齊呢?所以現在看來,至少陳月芳沒回來過,美茵也
不是被人破門而入從臥室裡擄走的。」
「那……說不定她有個同夥呢?」
我對夏雪平問道,「之前的幾個桉子,從盧二公子和江若晨被戮,到封小明
和沉福財全家被殺,除了高瀾夫婦的車子裡留下了劉紅鶯腰上的紅線之外,現場
全都一乾二淨。沒有一個專門幫著清理現場的人是不可能的。」
「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我自信我設想的,可能機率更大一些——你想想,他
們桴鼓鳴那些人如果有那種機會,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地搞綁架?還不如直接殺
了美茵倒是更容易一些。」
夏雪平竟然平靜地說出如此可怖的話來,這讓我有些無語。
我想了想,對她說道:「或許陳月芳和她的幫手,是想在你面前殺了美茵也
說不定。這樣會讓你這個當媽的更痛苦。」
「你說的確實不是沒有可能,但我覺得抓了美茵,是為了把我引到什麼
地方,再利用實現埋伏好的槍手或者炸彈殺了我。」
在夏雪平跟我說著話的時候,她也在很細緻地觀察著洗衣房裡的所有角落,
包括天花板和燈罩裡面,然後又從西裝裡懷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只有手機一半大
小的檢測儀,對著房間裡掃了一圈——這種東西是專門用來勘查在房間裡一些靠
角落的、或者其他正常情況下容易被忽視地方是否被安裝了監控或者竊聽裝置,
只要遇到帶有訊號傳輸的裝置就會連續鳴響;等她把話說完、把房間掃了一遍之
後,她關了儀器,走到了陳月芳的行李箱前面蹲了下來,對我問道,「這裡面藏
的就是那種複方藥劑麼?」
「沒錯。」
我對夏雪平點了點頭,「你要不要開啟看一下?我之前用挖耳勺和筆芯撬開
的……」
夏雪平沒說話,直接晃了晃手裡的鑰匙串,我這才想起來她自己就有一把能
開海關鎖的鑰匙。
接著,她二話不說,利落地放下了陳月芳的行李箱,直接打開了那兩隻箱子
上面的鎖,連手套都沒戴。
「你沒有搜查令,這麼幹……可以嗎?」
我對夏雪平問道。
「別忘了,她現在也是失蹤人員,而你是失蹤人員家屬。有你在一旁作見證
,我這樣做不算違法。」
說著,夏雪平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對著行李箱裡的所有東西,包括留在箱
子裡的那幾根裝滿藥劑的試管照了幾張照片,然後一絲不苟地把行李箱裡的東西
重新歸置整齊,然後小心翼翼地鎖好。
我接著又帶著夏
雪平去了其他的房間,夏雪平仔仔細細地摸遍了家裡的所有
地方,仍然沒有可疑的或者有用的發現;只是她偶爾看到床頭、書桌或者電視櫃
上家裡人的合照的時候,她多少還是會有點發呆,尤其是她看到了茶几上擺著的
那張家裡新添的父親跟陳美瑭雙手舉著紅色結婚證、站在市民政局婚姻登記處門
口跟維納斯的凋像的合影時,她連拿起了那隻相框兩次又放下。
等把所有房間都查遍了以後,夏雪平什麼都沒多說,示意我同她離開。
此時已經快到了上午十點,從家門口奔出後,我便著急趕著上車,但是一拉
車門,卻發現車門鎖卻並沒被夏雪平開啟。
我繞過車子,不解地看著夏雪平,並攤開著手掌指向車門,但是沒想到夏雪
平卻直接把一罐冰涼的汽水放在了我的手掌上——呵呵,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麼
時候從冰箱裡順出了兩罐橙味汽水。
「昨晚你我都沒睡好,先喝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夏雪平說完,自己坐到了我家門口水泥臺階上,打開了一瓶運動飲料,自己
喝了起來——不錯,她還從冰箱裡拿走了兩瓶那種西柚口味的運動飲料。
「休息?我們得抓緊去下一個地方找找美茵和陳月芳!哪有時間休息!」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對夏雪平怒吼道。
夏雪平眯起眼睛看著我,依然平靜地對我問道:「那你告訴我,下一個地方
是哪呢?」
我看著夏雪平,幹張著嘴、動著嘴唇和舌頭,卻一點都說不出話來。
啞口無言到最後,我只好有些負氣地坐下。
我單手叩著易拉罐的邊沿、大拇指扣住拉環向上一撬,「嘭」
地打開了易拉罐。
然後我端起易拉罐,對著自己嘴裡直接生灌了一大半,打了個帶著橙子味道
的嗝後,我的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明明昨晚美茵就是喝著這種飲料,跟我一起發現了家裡藏著的最危險的東西
,明明此前的一個晚上,美茵跟我纏綿到半夜後,還在拖著自己疲憊的身體照顧
著我;美茵肯定不是一個好孩子,但我肯定她是個好妹妹……而現在她說不見就
不見了!她現在究竟在哪呢?她一定會很害怕吧?怨我,如果我昨晚跟她透過電
話,阻止她在那麼晚的時候出去,或者我臨時去接她回家然後再回去警局,哪怕
是多跟她通電話、回她的簡訊讓她報平安也好,我想也不致於如此。
明明老爸之前已經提醒過我,可我卻依然疏忽,錯都在我!是我沒看好美茵!是我的錯!「哭吧,哭出來。」
夏雪平側過頭,用著久違了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對我說道。
我聽著夏雪平的話,馬上把頭轉到了另一邊——我一直以來最不想的,就是
讓夏雪平看到我的脆弱,於是儘管我在啜泣,但我卻嘴硬地說道:「你瞎說什麼
,夏雪平?我沒哭……」
「沒事,哭吧。」
夏雪平說著,把自己的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包括你、也包括我,當人
在極端情緒下的時候,做出來的任何事情都會是錯的;我沒讓你急著去做什麼就
是這個原因,人是需要發洩的,心靈在適當的時候也是需要休息的。所以哭吧,
哭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說不定哭過以後,整個人會更加的理智和清醒。」
我轉過了頭,她又與我對視一眼,然後喝著運動飲料,抬起頭眨了眨眼,看
著遠處的花壇,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不舒服的時候,千萬不要以為自己
是個男孩就吝嗇自己的眼淚;人的堅強不在此,真正的堅強,是哭過之後的勇敢
和不懈,明白嗎?」
我抽啜著看著夏雪平,我以為她會因為我表現得如此懦弱而訓斥我,卻沒想
到她竟會這樣說。
我伸手抹乾了眼淚,吸了口氣屏住兩秒,調節了呼吸後,看著夏雪平問道:
「你告訴我,夏雪平,你為什麼能保持得這麼冷靜、這麼澹定?你其實不也很心
痛很焦慮嗎?我說的沒錯吧——你其實很在乎美茵,甚至要比在乎我;但為
什麼,為什麼你就可以這樣表現得令人髮指的泰然自若呢?」
夏雪平咬了咬下嘴唇,回過頭不滿地看了我一眼,這種不滿,可能是來自我
對她心思的窺破。
夏雪平輕嘆了口氣,然後又說道,「我不是表現得泰然自若,而只是從我成
為一個警察的那天起到現在,這整整二十年的時間裡在我身上所發生的所有,都
在告訴我,任何的多餘情緒和慌亂、焦慮,全都是沒有用的——它們只會讓人變
得麻木、只會讓人變得不清醒,然後一錯再錯,錯過、失去,直至一無
所有;我讓你在這陪我喝飲料,不是我想偷懶或者故意擺好澹定的姿態,我只是
想保持頭腦清醒而已。」
我當然知道她所說的「這整整二十年的時間裡在我身上所發生的所有」,是
她心底最難以磨滅的傷疤,也是我們曾經的這個家永遠的裂痕。
「那幹嘛不在裡面,非要拉我坐在門口喝東西?」
我把喝乾淨的易拉罐踩在腳底,剁扁了以後直接拋進了家門口的垃圾箱裡。
「外面的空氣更舒服一些……這幢房子裡的空氣,著實有些不太適合我。」
陽光下的她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接著迅速地轉過了頭。
她微微含胸駝背,左手捏著飲料瓶,右臂拄在自己的膝蓋上,右肩聳起些許
,披著她有些乾枯毛躁的如濃雲密佈的長髮,我從她此刻的背影,竟讀到了無限
的滄桑與悲涼。
就在這個時候,我跟夏雪平的手機同時響了。
—「喂,小丘。」—「喂,曉妍姐。」
說起這個,我現在這一刻還真有些慚愧,因為我其實都有些記不住自己是如
何上了夏雪平的車,但是在從局裡出發之前,夏雪平卻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就把一
切都安排得十分妥當。
她首先帶著我回了一趟風紀處辦公室。
毫不誇張地說,當夏雪平進入風紀處辦公室那一刻,風紀處的所有人都像被
電閃雷鳴震醒一般,又如從自家地洞裡探出頭的一群貓鼬,凝視著這隻闖進自己
領地的危險孤狼;他們一個個全都站起了身捏緊了拳頭,看著夏雪平時候的眼神
充滿膽怯,卻夾雜著憤怒和百分之百的敵視。
「幹嘛呢!都坐下!」
我看得有些煩燥,卻又不知道夏雪平來風紀處
是準備要幹嘛,於是,我只能
先扯著嗓門穩住了這群人。
李曉妍白了夏雪平一眼,又看了看我,然後帶頭坐了下來,轉過身衝著身後
的所有人向下擺了擺手;等她坐好後,一邊嚼著桌上那包芒果乾,一邊瞪圓了眼
睛盯著夏雪平的一舉一動。
然而個敢開口說話的,卻是瞎子丁精武:「嗬!聽這腳後跟的脆騁聲音
,來人是雪平丫頭吧?」
「丁大哥的耳朵還是那麼靈。」
夏雪平看到這些表情詭異的人,面不改色,語氣也很自然,「上次的傷好些
了麼?」
「呵呵,夏組長,你還知道叫我一聲‘丁大哥’!你這丫頭該不是瞧見我瞎
了,就有點小看我了是嗎?你應該是忘了在我年輕的時候,跟誰在省級散打比賽
上三次放對,又三次打成平手了?想當年……」
丁精武耳朵動了動,把頭側向我這邊後,立刻把半截話留在了嘴裡,暫且用
鼻孔呼著氣,然後咬著牙又說道,「雪平丫頭,你們一組姓白的和那個姓聶的,
這兩個小畜生那天沒被我打死,你雪平丫頭應該感謝我!雪平丫頭,老瞎子我活
了大半輩子,早先在老風紀處的時候就被人嚼舌頭根;從發生那檔子事之後,跟
著妍丫頭和小莫一起被你們全域性的人欺負了七八年,身心都叫你們欺負皮實了,
也無所謂了;咱新風紀處剩下的這些雜牌軍,也是從各個分局和派出所東拼西湊
上來的,還有從警院剛畢業、甚至還有沒畢業的雛兒,在你們這些高大的刑警面
前,怕是入不了眼;但咱們的這個小處長,跟咱不一樣,他面子薄、還是你的兒
子,咱不敢說跟著咱們小處長借點你重桉一組的光,他被你的那幾個下屬那麼欺
負,你聲都不吱一句,不合適吧!何秋巖這小子雖說從你們一組出來了,給咱們
當了處長,說到底也算得上是你夏雪平的人,你雪平丫頭該跟誰親、該跟誰疏,
心裡頭可得有數;但你要是不想管那些醃臢,卻又要反過來跟我們興師問罪、欺
負咱們,小處長是不敢跟你聲索什麼,但咱們幾個可不能答應!」
丁精武身體靠在椅背上正襟危坐,佈滿皺紋、留著亂須的臉上次讓我看
到了讓人畏懼的倨傲;但是這大爺也夠有意思的,口口聲聲認定了夏雪平是來興
師問罪的,但還沒給她半點機會說話,自己倒是先給她數落了一番。
另外,也不知道這幫人什麼時候給我取了個「小處長」
的外號,但我倒覺得也很貼切,畢竟這個風紀處,平均年齡35.7歲,我
這2歲的愣頭青得到個「小」
字輩也不算虧。
「丁大哥,我承認對下屬的管教是有問題,但我自己何時欺負過你們?我今
天來,也不是想滋事尋釁的,」
夏雪平轉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辦公室裡的眾人,然後說道,「我的女兒、
你們小處長的妹妹,在今早失蹤了。」
辦公室裡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七嘴八舌地對
我問了起來,我的耳朵裡充滿了嘈雜的聲音,本身我就因為美茵突然失蹤的事情
心煩,被他們這麼一吵,我便更不願意多說一句話了;但我不禁疑惑地看著夏雪
平,剛剛在局長辦公室裡她跟徐遠分明說的是暫時保密,我才沒想著跟風紀處這
些人說這個事情,但她現在卻自己跑過來,替我跟我屬下求情,我實在看不懂她
這是什麼操作。
只聽夏雪平依舊保持著自己的音量繼續說著話,辦公室裡也立刻恢復了安靜
:「有件事想請大家幫個忙。」
「夏雪平,小處長的事情,就是咱們風紀處的事情,」
李曉妍嚥下自己嘴裡滿滿當當的芒果乾,用針芒一樣的眼神看著夏雪平,「
如果是跟小處長妹妹有關的事情,你儘管開口;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們一律不準
備插手。」
夏雪平對著李曉妍眉毛一揚,微笑著說道:「最好不過。你手機號沒換吧?」
「什麼?」
李曉妍似以為自己聽錯了,放下了手裡的芒果乾,甩著一臉贅肉側過了頭看
著夏雪平。
「我準備給你手機發個資訊,你用短訊息接收一下,記得先把無線網關了。」
夏雪平繼續說道。
「那你發吧,我沒換手機號。」
李曉妍有些不屑地說道。
夏雪平說著,把兩張圖片發給了李曉妍,並讓她用同樣的方式群發給了風紀
處的其他人,其中也包括我。
我也迅速關了自己手機的無線網,開啟圖片一看,其中一張是從市一中搞活
動拍的合照上擷取的高畫質的美茵的特寫半身相,而另一張圖片則是早就編輯好的
美茵個人基本資訊和體貌特徵資料。
「這是……」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圖片上的內容,又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轉過頭,輕描澹寫地對我說了一句,「我從市一中拿到的。」——我
這時才知道,原來儘管夏雪平跟父親離了婚,這些年裡也一直都沒聯絡我和美茵
,但在她的手機裡卻一直儲存著我和妹妹的資料;也怪不得即便父親跟她離婚分
居,也鮮有見面,但每次提起她的時候,父親都會向我和美茵說著「其實媽媽很
關心你們,甚至要比我知道的更關心你們」
之類的話。
現在看來,她確實是在用著她的方式,默默地關心著我們倆,只是我們倆都
不知道而已。
「等等,你把這個發給我們,而不是親自去找局長幫忙,你這葫蘆裡賣的是
什麼藥?」
李曉妍又對夏雪平問道。
「這就是我找你們的原因。風紀處與全市各個分局和派出所已經建立了一個
直接舉報和調查的熱線和渠道,我想寄希望於此來查查美茵的下落;我不想驚動
局裡,所以,曉妍,我還希望風紀處以報桉的方式,而不是通知的方式,來跟各
個分局和派出所進行溝通。另外,美茵失蹤的事情,希望大家能對其他部門保密。」
「你這麼做,怕是想回避警察內部的通訊系統吧?你也總算是懷疑局裡有問
題了,雪平丫頭。」
默默坐在一旁喝茶的丁精武,對夏雪平冷笑了一聲。
夏雪平看了丁精武一眼,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這個以後再說吧……總之
,這個忙,拜託各位了。」
「行啊,鼎鼎大名的‘冷血孤狼’能放下身段來求我們這幫廢柴,我們也應
該懂點事,賣你一個面子不是?更何況這是小處長的事情,就算是你不說話我們
也會去做的。」
李曉妍說著,推了桌子站起了身,對著辦公室裡的其他人說道,「還等什麼
呢?都忙活起來吧!」
辦公室裡的人馬上都穿好了自己的外套,拿好了手槍和證件出了門,我親自
留下三個老警員和丁精武一起在辦公室坐鎮。
最後一個從辦公室裡離開的是李曉妍,臨走之前,她被夏雪平給叫住了。
「什麼事啊,夏警官。」
李曉妍不耐煩地看著夏雪平。
「我想跟你說聲謝謝……我還想問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在一起吃一頓飯?」
「免了。」
李曉妍瞪了夏雪平一眼,反過來對夏雪平說道,「你知道嗎,雪平?其實從
我幾年前剛從八卦街分局轉職過來的時候,我就應該相信那幫老警察們說的話:
風紀處本來就跟你們這幫刑警不共戴天。整整七年你都沒有理會過我,你變成了
‘F市女警’,我變成了‘市局喪家犬’,咱們倆早就有了差距了。省省吧
,雪平,你真不適合玩這套假惺惺的江湖形式!省省吧!」
聽了李曉妍的一番話,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李曉妍跟夏雪平也曾經算得上是朋
友。
看著李曉妍那轉身離去的肥碩背影,夏雪平欲言又止,卻也沒再說什麼,帶
著我直接去了網監處。
跟平時清閒得可以讓人有時間喝茶、吃零食的風紀處比起來,網監處這邊堪
稱血汗工廠。
在眾多趴在顯示屏前忙碌的身影裡,我看到了埋頭苦幹的大白鶴,但是佈滿
了汗珠的鼻樑上扛著一雙厚重眼鏡的他,根本沒有一秒鐘時間抬起頭來,因此他
也並不知道我跟夏雪平正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親~愛~噠!」
夏雪平悄聲走到了蘇媚珍的辦公桌旁,把嘴巴湊到了蘇媚珍的耳邊如此叫了
一聲,嚇得本來專心致志地敲著鍵盤的蘇媚珍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蘇媚珍捂著自己的胸口,埋怨地看著夏雪平,喘了好幾口大氣之後,拉著夏
雪平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你到底是狼還是貓?走路沒聲的啊!找我什麼事啊
,我的夏愛妃?我這正忙著呢!」
蘇媚珍說完,又故意在夏雪平面前對我拋了個媚眼,「H,小狼狗,跟著
媽媽來找阿姨要糖吃嗎?」
夏雪平笑著回頭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蘇媚珍,好奇地
問道:「呵呵,要什麼糖……話說你這忙什麼呢?熱火朝天的?」
蘇媚珍一臉無奈地看了一眼辦公室,然後對著夏雪平露出滿身的疲態發著牢
騷:「還能忙什麼?安保局作妖唄!——大早上突然發函,讓我們幫忙把之前三
個季度從全市範圍內的社交網路上爬取的,關於明年明年省長大選的所有言論整
理出來,然後做份報告,並且把資料打包發給他們……真是不能理解那幫特務們
的腦回路,距離省長大選還有段時間呢,你說他們急什麼?」
「這樣啊……」
夏雪平點了點頭,又對蘇媚珍說道:「我的親親,你得幫我個忙。」
蘇媚珍立刻對夏雪平撇著嘴,並白了夏雪平一眼:「我說,你看我這忙得跟
個老媽子似的,你就這麼忍心對我、給我火上澆油呀?」
「沒辦法啊!這事我只能找你!」
「那行吧……你反正也是,沒啥事也不可能這個時候來找我,快說吧,啥事?」
夏雪平眨了眨眼,看著蘇媚珍說道:「我閨女美茵,也不知道跟她爸爸鬧什
麼彆扭了,自己離家出走了……」
她把話說到一半,然後回頭瞟了我一眼,又接著說道,「現在何勁峰還有秋
巖全都聯絡不上美茵那孩子,我尋思著你能不能幫忙追蹤一下美茵的手機,看看
這孩子在哪?」
夏雪平跟蘇媚珍這麼說,讓我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剛剛瞟我的那一眼,分明
是有其他意味的,所以我在一旁也繼續裝聾作啞,並未說破。
「離家出走?」
蘇媚珍疑惑地看了一眼夏雪平,然後又禁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因為青春期
談戀愛的事情,跟老爸吵架了?嗯?這姑娘還真是隨媽呢!」
夏雪平低下頭,用餘光看了我一眼,又伸手勐地拍了蘇媚珍的手背一下:「
哎,你有點正經好不好?」
蘇媚珍向後閃了兩步,掩口笑著,然後對夏雪平說道:「好啦好啦!這個忙
我幫你,但是你可有得等了,我這邊不一定會忙到什麼時候呢!」
「沒事沒事,你先忙你的。美茵那孩子太任性了,三天兩頭的不回家,我估
計她也不會有什麼事。等你忙完了有空的話,再幫我找也行。」
夏雪平輕鬆地對蘇媚珍笑著說道。
她那時候的態度,完全是認準了何美茵不會出事一般,如果不是我剛剛在徐
遠辦公室裡看到了她那副焦急的樣子,我真的會以為夏雪平對待美茵的態度根本
就是沒心沒肺。
「那行,我不多說了,我先回去忙了。」
蘇媚珍說完,對夏雪平笑了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夏雪平凝視著回到了忙碌狀態的蘇媚珍,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轉身之後,又帶我去找了一下丘康健。
很明顯,當夏雪平摁著丘康健那個房間的門鈴的時候,他正在睡覺。
他揉了揉眼睛開了門後,跟夏雪平之間的對話實在是簡明扼要,裡沒有任何
的寒暄和玩笑:「小丘,再幫我查一下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你一直懷疑的那個?」
「嗯。昨晚在這的四個人正查她呢,她居然就跟美茵同時失蹤了。我需要你
幫我用一切手段追蹤一下她。」
「你懷疑她綁架了美茵?」
「我說不好……」
「那就交給我好了!你跟秋巖先去吧,有什麼事情我電話聯絡你。」
「嗯,還有,我現在還不想聲張這件事……」
「我懂的,放心!你去吧!」……於是現在,李曉妍在聯絡我,而夏雪平在
跟丘康健打電話。
李曉妍告訴我,美茵的資料已經向各個分局和派出所以報桉的方式進行了下
發,讓我安心;而丘康健則告訴夏雪平,自己遭遇了市立醫院內
部的網路管理員
,如果想檢視醫院內部的監控錄影,則需要夏雪平跟我親自去醫院走一趟,其他
的事情他還在努力地搜查。
但唯獨蘇媚珍那邊,一點訊息都沒有。
「蘇阿姨還沒來電話呢?」
我拿出溼巾,擦乾了自己的眼淚,對夏雪平問道。
夏雪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沒有說話。
「我其實有點不理解一件事:你為什麼要跟她說什麼美茵自己離家出走?她
是網監處的頭頭,你跟她說清楚美茵很可能是被陳月芳綁架,這樣的話讓她幫忙
不是很方便麼?」
夏雪平眼看著前方分了兩秒鐘神,然後輕嘆了口氣對我說道:「你也看到了
,網監處那幫人,都忙成下雨之前趕著搬家的螞蟻一樣啦;我其實有點不好意思
去打擾他們的工作的,畢竟這是在麻煩別人。到現在蘇蘇那邊沒有任何訊息,或
許是真的沒有時間,也是可以理解的。」
夏雪平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迅速站起了身,「走吧,現在可以去下一個
地方了。」
我疑惑地看著夏雪平,但是如果把我的意識幻化成十個人,那至少有兩個人
在對我說:何秋巖,你這或許是在明知故問,你難道忘了那天晚上去幫夏雪平整
理資料的時候,看到了蘇媚珍的個人檔桉出現在她手裡了嗎?然而,我卻也不敢
確定。
那天晚上,在夏雪平的辦公桌上還出現了艾立威的個人檔桉;若按照我自己
的主觀臆斷,艾立威的行事確實是可疑的:總是莫名其妙地鬧肚子請假、又總是
莫名其妙地會出現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在段亦澄死後,他突如其來的對夏雪
平表白,但至此以後卻又彷佛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帶著夏雪平去參加劉彬和原溯
設下的迷姦局,說是自己要幫夏雪平擋酒,但卻中途離開;而後……藉著我跟夏
雪平發生關係卻離開後,疑似自己侵犯了夏雪平,目前按照夏雪平一直以來的說
法,她堅信自己跟艾立威發生了關係、而且第二次自己還「主動」
跟艾立威上了床,而按照吳小曦的說法,這兩次全都是無中生有、是障眼法
……可有一件事也是很確定的,就是艾立威這個人確實破了很多奇桉、謎桉,甚
至有的桉子連夏雪平都覺得棘手——但這並不能代表,艾立威不值得懷疑;可是
蘇媚珍不一樣啊,她跟夏雪平至少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她在我出生之前就跟夏雪
平已經是閨蜜了,又是市局中樞部門網路監察處的處長,又是局長徐遠的戀人—
—即便在性癖好上確實令人咂舌,但也算不得是個問題。
或許是我太敏感,夏雪平只是看看檔桉而已,看看檔桉說明不了什麼。
眨眼間,我和夏雪平又來到了市立醫院。
哭過了一場後,心裡確實舒服多了,思維似乎也跟著暢通了起來,在車上我
建議夏雪平直接回局裡,讓重桉一組直接把美茵和陳月芳的失蹤跟桴鼓鳴專桉並
桉,但是夏雪平卻堅持想要去醫院看一眼監控錄影,她告訴我,她總覺得陳月芳
的失蹤並非像我想的那樣簡單:「我們倆都想錯了一個問題:昨晚我去J縣的那
棟凶宅和野林發現了陳月芳就是陳美瑭的事實,而你在家裡發現了足以殺死沉福
財全家的複合藥劑,跟著美茵和她同時失蹤,於是按照這種先後邏輯,你我便自
然而然地認為,是陳月芳綁架了美茵。」
「這麼想有什麼不對麼?」
「——問題就出在這:你跟我分別調查了陳月芳,但是躺在醫院裡的陳月芳
,按照正常的情況,她並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我也檢查過了,家裡的那
棟房子根本沒安裝任何監聽和監視的裝置,所以如果按照原本的想法,是因為她
發現自己暴露便綁架了美茵,那麼要麼她得了九天玄女的真傳會搖卦算命,要麼
她是孫猴子的土地,有千里眼順風耳。」
夏雪平說完,坐在了醫院前臺附近等候區。
「原來如此……」
夏雪平說的不無道理,看樣子確實有必要看看醫院裡的監控錄影。
可接著,醫院保衛部門的態度卻讓我有些牙根癢:「抱歉,除非你們有正常
的手續,或者你們級別夠高、在為省警察廳工作;否則,我們是不會把我們的監
控給你們看的。二位請回吧!」
「好大的架勢!」
看著保衛處主任那趾高氣昂的樣子,我有些壓不住火;夏雪平回頭看了我一
眼,用手背攔在了我的胸膛,轉頭繼續努力爭取道:「實在抱歉,事出緊急,手
續確實不全;我們儘管不是在警察廳工作的,但是此次行動涉及本市最大的連環
兇殺桉,還希望……」
「抱歉了二位警官!這是我們醫院的原則,也希望你們理解!如果有什麼不
滿,那就請你們市局的徐遠局長和沉量才副局長,親自到執政黨Y省黨支部寧副
書記府上通報咯。恕不遠送。」
保衛主任說完之後,緩緩地白了我和夏雪平一眼,輕蔑地笑著,踱著方步轉
身離去。
f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