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裴聽頌喝了口水,把水瓶遞給方覺夏。接過之後方覺夏直接對著嘴喝了一口,誰知道臺下的粉絲就突然開始尖叫。
江淼開始聊天說,“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第一次演唱會,出道三年半了,終於有了一巡,真的挺激動的。”
“我們也是!”
聽到粉絲的聲音,江淼笑了, “我們昨晚都沒有睡著,集體失眠了。”
路遠點頭,“然後我們就在酒店鬥地主。”
粉絲在臺下大喊,“誰贏得最多?”
“我。”小裴傲嬌地舉起了自己的手,還十分厚臉皮地自吹自擂,“厲害的人幹什麼都很厲害。”
凌一直接拆臺,“那是因為後來覺夏一開始在練習沒有加入,來了之後就在看小裴玩,然後還給他算牌!”
臺下又是一陣起鬨式尖叫。
路遠笑著說,“對了,我們還跟著覺夏學了幾句粵語呢。”
說完他們就開始用非常蹩腳的粵語一個一個向大家做自我介紹,簡直就和小品現場一樣,每說一句方覺夏還要糾正一句。
裴聽頌自嘲,“再這麼下去是真的要收到歡樂喜劇人的通告了。”
“哈哈哈哈!”
“好,那麼下面我們要唱一首安靜點的歌。”背後的升降臺再一次出現,托起一架巨大的白色鋼琴,工作人員還拿上來一把木吉他。江淼賣了個關子,“你們猜猜是哪一首?”
路遠立刻給出提示,手指了指天空,“天黑了誒。”
粉絲們立刻明白過來,“夜遊!!”
“沒錯。”成員們分散到了四面臺的延伸道上,深入粉絲之中。方覺夏獨自走到了鋼琴邊,而拿到吉他的裴聽頌則抱著琴坐在舞臺邊,他撥了撥琴絃,回頭望了一眼方覺夏。
兩人默契地開始了伴奏。
單人版本的《夜遊》像是不斷靠近地雙向暗戀,而六人版的就更像是相愛的人牽著彼此的手在夏夜的海邊遊玩。
“海岸線綠藻瘋長,像不像我對你的妄想。
花火忽然間盛放,想吻你的心無處可藏。”
坐在鋼琴邊的方覺夏唱到這兩句的時候,夜空中突然間出現了漫天花火,儘管只是投影,但十分逼真,彷彿她們和臺上的這六個唱著歌的男孩子,真的置身在夏夜的煙火大會之中。
她們仰頭看著煙火,看著螢幕中六個人美好的臉孔,每一個煙火的音效都敲打在心上,每一秒都是這幾個男孩的精心準備。她們用默契的合唱回饋這份珍貴的心意,直到煙火漸漸湮滅,直到彈著吉他的裴聽頌溫柔的唱出最後一句。
“你怪我擅長說謊,我說夏天好長。”
夏天來了。
希望它能夠再長一些。
夜遊完畢之後,六個人下去到後臺換衣服,大螢幕上開始播放他們演唱會幕後的過程,他們幾個人在錄音室討論新編曲的畫面,還有他們在舞蹈練習室裡徹夜跳舞,睡在地板上的模樣。
每一個鏡頭都是粉絲們心中想要珍藏的畫面。
幕後花絮結束的時候,身穿白色套裝的凌一出現在了一個不斷升起的高臺上,這是他的solo部分。每個人的solo都是自由選擇的,他選了一首自己最喜歡的英文歌。
凌一的音色很通透,高音尤其如此。他升得愈來愈高,藍色鯨魚的投影環繞著他,如同童話中走出來的小王子。在歌曲結束的時候,巨大的鯨魚粉碎,幻化成降落的無數光點。
粉絲們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控那光芒。
“謝謝大家。”凌一站在高臺上,和她們聊天,“這次我們演唱會的主題叫ego,就是自我,對吧。”
“對!”
“這首歌裡寫的,不要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要相信自我的力量,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凌一笑著靠在欄杆上,“別看我每天傻樂傻樂的,其實我也有過很迷茫的時候,那段時間我經常聽這首歌,給了我很多力量。所以我也希望呢,自己唱出來,給你們一點力量。”
他一面和大家聊著自己以前參加歌唱比賽的事,一面一步步從高臺上下來,然後突然有了某種靈感,“你們看,我當時就是這樣的。在你獲得了某種榮譽之後,你可能就是被困在了高臺,沒法離開,也沒法去更遠的地方。所以你得先學會下來。”
“回到原點,找回自我,才能去更寬廣的世界。”
說完凌一又變回老樣子,“啊我好有哲理啊,我應該去學哲學的。”
粉絲一下子又被他逗笑。
“下一個solo的是誰呢?”凌一賣著關子,聽見下面雜七雜八喊著其他五個人的名字,正要說話,突然聽見一大片尖叫。
一回頭,路遠都已經上來了。凌一氣得直埋怨他,“哎你怎麼回事,一點默契都沒有。我還沒說完我的串講呢。”
“你話太多了。”路遠朝他揚了揚下巴,“喏,路在那兒,走吧。”
“你趕我走。”凌一癟起嘴,“好,我走。”說完他還真的去到升降臺那邊,假裝抹眼淚跟大家揮手。
路遠的solo是他編了一星期的舞,和十五個伴舞合作完成,糅合了多個舞種,舞臺效果相當華麗。跳完舞之後的他向大家宣佈了一個好訊息,他和幾個編舞老師合作建立的舞團很快就會舉辦第一次公演,之後還會在全世界參加比賽。
“這是我內心最原始的願望,兜兜轉轉,終於能夠實現。”
“it’s my ego!”
臺下的粉絲也真心為他感到高興,跟著他大聲地喊出了這句話。
兩個solo表演之後,全團再一次集合在舞臺上,唱跳《ice war》、《狩獵》和《xmas》。緊接著,其他人離開,脫下外套的江淼露出裡面的廣袖長袍,坐再幹冰營造的縹緲舞臺中心,獨奏古箏曲《將軍令》,凜凜琴音將氣氛一層層鋪墊到最高。
聚光燈下,江淼修長的手抬起,最後一音落下。舞臺上另外兩束聚光燈出現,一左一右,打在賀子炎和裴聽頌的身上。舞臺的燈光瞬間絢爛起來,銀色和藍色的光交錯,跟隨著賀子炎的節奏不斷閃爍。
舞臺上空的全息投影出現具有立體效果的藍色歌詞,視覺效果炸裂。
裴聽頌出現,在賀子炎的電音伴奏下,翻唱了《rap god》和《lose yourself》的remix,終於藉著演唱會展現了一次他驚人的嘴炮實力,最快的地方甚至連投影的歌詞變化都跟不上他rap的速度。
隊內最攻的兩人合作起來,一如往常那樣燃爆全場。
結束的時候,全場的粉絲依舊喊著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四面臺全黑,上空的螢幕也黑下來。
粉絲們在討論中等待著驚喜,“是不是要到覺夏的solo了?”
“好像是!”
螢幕再一次亮起,是江淼一個一個拆掉手上彈古箏用的假指甲的畫面,他的聲音也出現。
“他們說,你沒錢,不應該學這種沒用的東西。現在已經沒有人聽古箏了。”
畫面切換,變成了在練習室跳舞的路遠。
“他們說,你應該去做編舞老師,來男團也太浪費了,還是你就想賺快錢啊。”
聲樂課上的凌一出現,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高音。
“他們說,你的條件真的很普通,沒什麼天分,唱歌不會讓你吃飽飯的。”
畫面再次切換,變成了坐在打擊墊前的賀子炎。
“他們說,你應該編造一個像樣一點的家庭背景。”
臺下已經有粉絲要哭出來,大螢幕中出現了裴聽頌的臉,他隨性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他們讓我別做嘻哈歌手的夢,讓我學會變成一個和他們一樣‘成熟’的大人。”裴聽頌勾起嘴角,“我對他們說,fuck off.”
五個人的聲音重疊起來,還有許許多多其他人的錄音。這些話語在投影技術下,以白紙黑字的封條形態出現在舞臺上空,層層疊疊,令人看得透不過氣。
[不要做這個,不要變成那樣。你很醜,你很普通,你應該像某某一樣,做一個更加討人喜歡的人。]
[你要成長,你要成熟,你要改變你自己。]
[你這樣的人真的讓我覺得噁心。]
[要學會閉嘴,要學會忍讓。]
[怎麼不去死啊!]
[你怎麼配談夢想啊,你不配。]
[你太讓人討厭了。]
[你一點也不重要。]
舞臺亮起來,方覺夏坐在最中心,抱著一把吉他。大螢幕上出現他溫柔的笑,調整了一下立麥之後,他開口說道,“這個世界有好多的聲音,對嗎?”
粉絲為他呼喊著,海浪一般湧來。
“我也是在這些聲音中長大的。”方覺夏隨意地用手撥著琴絃,冷冷的音色很適合訴說,“大家知道,我與生俱來的許多條件,和我想追求的夢想是相悖的。”
“所以,每一個人都阻止我去追求夢想,因為他們都覺得不可能。生活在‘不可能’三個字之中的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練習做一個正常人,去適應黑暗,去避免自己犯錯。”
“於是我養成了一個習慣,規避錯誤。為此,我喪失了感受這個世界的能力,把自己關在一個計算器一樣的小黑屋裡。只要可以實現這個不可能事件,我什麼都可以捨棄。”
琴絃上的手指停下來,方覺夏自嘲地笑了笑,“可人類是群居動物。”
“生活在這個社會群體之中,就像是經營一間商店。”
說話間投影開始轉變,變成一間間卡通模樣的小店,相互挨著。
方覺夏繼續說,“為了能夠順利營業,我們想盡辦法。最簡單的當然是對照,對門那家店還不錯,那我們要努力裝點得和別人差不多,起碼要符合正常標準。為了更多人喜歡,我們要更換受歡迎的商品,甚至24小時營業。”
這段話突然間就戳中了臺下許多粉絲的心。
手握著萬花筒,化身萬千光點的她們,何嘗不是這一間間艱難營業的商店。
方覺夏繼續娓娓道來,“但我們不知道的是,對面那家店其實也是這樣的,他也在日復一日的比較中改變自己,在觀察著除他之外的其他商店,在模仿中營業。”說到這裡,他看向鏡頭,眼中如同一泓春水。“那麼究竟,誰才是那個象徵著正確的標本呢?”
“誰也不知道,這是個悖論。一個關於營業的悖論。”
方覺夏低頭笑了笑,“到最後,我們變得相似,我們趨同,這條街上的每一間店鋪都大同小異。這個社會的人也都如此,但至少這樣,我們還能維持營業,還能生活。”
“前段時間,我收到一封信,來自一個掙扎中的小店,她快要沒辦法營業了,於是把她的故事告訴給我。我很有感觸,寫了接下來這一首歌,也給她回了信,是這樣說的。”
方覺夏望著鏡頭,輕聲說著,“你好。我的少年時代也是這樣度過的,為了和別人一樣,我不斷地矯正偏差,減少謬誤,在保全自我的同時更靠近正確一點。因為我害怕犯錯,我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容錯率,可能我犯一次錯,就倒閉了。”
“現在我只想說,管他呢。”他笑了出來,彎起的眼角和胎記連成一片,新月一樣漂亮。
“倒閉也好營業也罷,我不想再只追逐正確。”他低頭,抱著吉他彈奏出前奏,小調舒緩而溫暖,說出最後一句,“我要當一間最古怪的商店。”
“今天的牌匾也沒有掛好
不說歡迎光臨但有擁抱
裡面很黑,小心會被蝴蝶絆倒
不用開燈,螢火蟲總亮得很早”
方覺夏輕輕唱著,偶爾抬頭看向大家,臉上掛著釋懷的微笑。
“感謝每一位顧客的光臨
但建議簿你就寫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