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步,只消片刻,便趕到了莊松的下處。
因著是晌午,原先圍著看熱鬧的人群已散,紛紛回家做飯。
但劉冬仍趴著圍牆,假裝看熱鬧,光明正大凝望院子裡的姜玉姝,目不轉睛。
他趁大好機會,看得太入神,渾然未覺鄉親們已陸續離去。
習武之人腳步輕。郭弘磊袍角翻飛,遠遠便發現劉冬,同時也發現了院子裡烏泱泱的人群,起初並未留意,但拐了個彎後,他一抬頭,忽然察覺異況:
那人趴著圍牆,一動不動,神態痴痴,明顯流路愛慕之色——院子裡除了老婦人,只有玉姝和翠梅兩個年輕的,他在看誰?
郭弘磊狐疑之下,腳步愈發輕,緩緩靠近,目光銳利。半晌,他臉色一沉,定定審視劉冬側臉,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拳,心想:
豈有此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覬覦我的妻子?
下一瞬,翠梅無意中一掃,瞥視站在圍牆外的兩個男人,立馬大叫:“公子!”她急忙扯了扯姜玉姝袖子,“姑娘快看,公子回來了。”
姜玉姝詫異轉身,登時嫣然一笑,當即邁下臺階,意欲靠近卻又頓住了,驚喜問:“你回來啦?怎麼找到這兒來了?吃了午飯沒?”
“二哥!”郭弘哲雀躍,穿過人群往外跑。
霎時,人群紛紛轉身,外村的里正好奇打量戎裝青年,本村的熟人湊近寒暄,問長問短,熱熱鬧鬧。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如此場面,郭弘磊不便當眾發作,怒火暗燒,硬生生忍下了,若無其事,一一應答。
什麼?她丈夫回來了?劉冬大吃一驚,倉促轉身,與相距數尺的郭弘磊面對面,嚇得心險些蹦出嗓子眼兒
郭弘磊高大結實挺拔,虎目炯炯有神;劉冬黑瘦,因心虛而畏縮,惶窘緊張,下意識後退,整個人撞向圍牆,旋即一矮身,貼著牆根溜了,唯恐捱打。
哼,他如此慌張,果然心懷不軌,而非我多疑。郭弘磊側身,眼風似刀,凌厲刺向劉冬後背。
與此同時,姜玉姝匆匆把文稿遞給莊松,簡略道:“這是我的一些經驗,若不嫌棄,儘管拿去用!”
莊松撣了撣文稿,“我仔細看了幾遍,打算印成冊,分發給各村,供其邊看邊學,免得他們一窩蜂地纏著追問,咱們人手不足,就算三頭六臂,也不夠他們分的。”
“行!此事由你做主。”說話間,姜玉姝已經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對了,下午我可能會晚些,辛苦你,先帶領他們學習土豆催芽吧。”
“我、我不太擅長,你才是‘先生’,必須到場盯著,避免他們學錯了而不自知。”莊松急得揮動文稿。
姜玉姝已經走出院子,“放心,我一忙妥就來幫你。”
圍牆外,兩兄弟並肩,家下人簇擁,彼此問候。
郭弘哲繪聲繪色,再度回憶驚險場面,莫名興奮,感慨告知:“唉,當時險之又險,我們根本顧不上鎖門,才剛跑到山腳,敵騎就衝到院門口了,嘴裡嗚哩哇啦,大吼大叫,不知嚷些什麼,見羊殺羊,見門踹門,翻箱倒櫃,把家裡禍害得亂七八糟,可恨至極!”
“幸好,他們最終被大乾將士剿滅了,死有餘辜。”
郭弘磊拍了拍弟弟胳膊,讚道:“很好,你們應對得不錯。危險之際,性命安危最要緊,身外之物砸毀便砸毀了,無妨的。”
翠梅挽著姜玉姝走來,“大熱天,回家再聊,站這兒曬得頭暈腦脹。”
“你頭暈?”
“不是。我一直待在屋裡呢,曬不著。”
郭弘磊快步相迎,手一抬,翠梅便識趣退開。他低著頭,認真幫妻子整理帷帽,動作慢騰騰,“院子裡那些人,大多陌生,我以前從未見過。聽嬤嬤說,是外村的里正?”
當眾親暱緊挨,幾乎是被他張開雙臂摟著。姜玉姝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告知:“對。你所看見的陌生人,是本鎮和連崗鎮各村的里正,官府有令,吩咐他們栽種新糧,過幾天,他們就會搬運糧種返回各村,開始忙活了。”
而後,小夫妻打頭,郭弘哲與兄長並肩,其餘人尾隨,有說有笑,融洽歡樂。
糟糕,他似乎發現了,會不會教訓我?劉冬躲在高處一戶人家的柴垛後,惴惴不安,垂頭喪氣。
片刻後,一行人回到院門口,當登上臺階時,郭弘磊自然而然地攙扶妻子,低聲說:“小心,慢些。”
姜玉姝腳步一頓,靈光一閃,扭頭望去:郭弘磊目若朗星,眼裡的笑滿溢,耳語道:“嬤嬤告訴我了。”
“……嗯。”姜玉姝聲如蚊訥,垂首拾級而上,右手被他握住,溫暖而踏實。
曹樺聞聲,從堂屋裡走出來。
“這位就是曹大人。”郭弘磊拎著妻子的帷帽。
姜玉姝站定,福了福身,儀態端莊,“曹大人。”
“幾個傷員多虧了郭家好心收留,傷勢才轉危為安。”曹樺和顏悅色,大加讚賞,承諾道:“你的慷慨善舉,我定會上報軍中,看能否給你請來一些嘉賞。”
姜玉姝笑了笑,“只是出於不忍之心,僅收留了幾天而已,不敢接受嘉賞。大人請坐下喝茶。”
“請。”郭弘磊打起精神,招待客人茶飯,飯畢喝茶閒聊片刻,曹樺不放心孩子,又去了廂房,親手照顧兒子服藥喝粥。
東屋,水聲嘩啦。
姜玉姝一貫有午間小憩的習慣,她換上寢衣,洗手擦臉,納悶問:“出去了?”
“大中午的,他找莊主簿做什麼?”
“依我猜,肯定是去請莊主簿多關照少夫人!”潘嬤嬤笑眯眯,想當然地猜測,透路道:“可惜啊,您沒看見,當時我告訴他喜信,公子一下子呆住了,傻乎乎的,險些高興壞了,哈哈哈。”
姜玉姝紅著臉,忍俊不禁,晾起溼帕子後,便埋頭收拾幾個瓷瓶,嘆道:“他這趟回家,並不是探親,聽曹大人的意思,軍務繁忙,稍後就回營。正巧,方大夫新配製了幾瓶姜蓯膏,另外有解暑丹、清火散,統統叫他帶上,有備無患。”
“噯,還是您細心!”潘嬤嬤一拍額頭,“我午飯前還唸叨的,忙著忙著,給忘了。”
姜玉姝笑道:“我也怕自己忘了,待會兒他回來,嬤嬤記得提醒一聲。”
此時此刻,長平縣的郭家正房。
“姑媽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不給我好臉色看,甚至當眾訓我,氣死人了!”王巧珍厭惡織布,再次裝病,躺在榻上生悶氣。
心腹侍女被迫也裝病,端茶遞水地伺候著,安慰道:“消消氣,老夫人既是姑媽又是婆婆,親上加親,心裡不知多疼您呢。想必因為天熱,老夫人一向怕熱,所以煩躁些,略說了您兩句,語氣不算訓人。”
“姑媽太不給我面子了。”王巧珍滿腔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