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內擺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兩杯清茶，還冒著熱氣，顯然才倒上不久。

“這茶是我自己種的，是早春的第一波茶。是她最喜歡的味道。”梵音穿著一身白衣，頭髮已經重新長了出來，滿頭青絲。

“她曾經最喜歡喝這清茶，最嚮往的便是能與我隱居深山，自給自足，和樂美滿。”

“她最喜歡我能蓄上滿頭青絲。她更喜歡我能為她蓄上滿頭青絲，可這一切，她都沒看到。”梵音拿出曬乾的玉米，撒給了雞鴨。

雞鴨頓時叫著蜂擁而至。

秦歡和顧韶光落座。

突然面前之人平和了許多。

“佛主一直等著你迴歸佛界。”秦歡喝了口茶，入口微微甘甜，隨之而來的，便是苦澀。

“你是天生佛子，成佛便是佛尊。萬世敬仰。”

秦歡，時而會想，自己那一次是不是做錯了。

不該將他強行改命，不該將那顆心，給了他。

梵音沒說話。

“我的佛心散了。”梵音將手輕放在心口。

梵音似乎很坦然，一直帶著笑。

秦歡抬頭看去，能看到屋內桌前放著靈位，擦得發亮的靈位。

“我虧欠她太多。我想，彌補她一次。”梵音聲音很是平靜。

不，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止是虧欠。

還有那無法忽視的一絲心動。

他曾經錯過太多太多了，眼裡心裡有大愛，有世人，卻從來沒有小小一個她。

梵音深深的吸了口氣。

站起身來。

直直的跪在秦歡面前。

“如今，我不再是佛子。也不是您的追隨者，只是您的信徒。”

“您的信徒祈求，用生生世世的功德祈求。祈求她能重來一世，梵音願拋去無邊壽元，只願與她，共此生。”

梵音聲音低沉，卻帶著明顯的輕快。

秦歡唇角緊抿。

“她已沒有輪迴，迴歸混沌。你用無尚功德，換與她一世相遇。那你……也沒有未來了。”秦歡唇間微苦。

從世人敬仰的佛子，淪為一世凡人。

一世之後，世間再無他與她。

“你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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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6章 終章

世人皆苦，人人都想脫離輪迴，修得金身，飛昇上界。

梵音更是早早脫離輪迴之苦，修得功德金身。

如今，卻要重返輪迴。

且再無來世。

秦歡不曾問他，你可值不值得？

就如顧韶光從神主，墜入暗界，成為見不得光得存在一般。

就如她舍下神尊之位，只為與他一世歡愉。

值不值得，此話都是對對方的侮辱。

“吾，不知，當年給予你大愛之心，是對是錯。”秦歡頓了頓，她從未想過梵音會因此追隨自己多年。她知曉梵音對她的情感，感恩佔了大部分，情愛並無一絲。

秦歡輕嘆一聲。

“罷了。生離死別，本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但此事，與我也有牽連，我欠了你一次。”

“這一次，我讓司命親自為你譜寫來世吧。沒有曲折，沒有意外，沒有分分合合，只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好好過那一世吧。”秦歡手一揮，新的司命星君便顯出身形，點頭應下。

梵音重重的磕了一頭：“謝神女。”

秦歡和顧韶光親自送他入了輪迴司。

佛子和神女大駕光臨，十殿閻羅都驚動了。

秦廣王頗有些疑惑：“如今是流行投胎了嗎？這些隱世大佬怎麼一個個光往凡間跑了，凡間有什麼那般吸引人？”

判官抱著判官筆：“能有什麼？美人唄。”

“公費旅遊，公費談情說愛，正大光明，誰都挑不出錯兒來。”

秦廣王摸著下巴，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佛子大人的命譜……”秦廣王正要翻記錄，便見神女擺了擺手。

“司命星君已經定好了。”

秦廣王這才退了下去。

梵音重墮輪迴的當日，秦歡便從虛空之中將歸於混沌的念音神念帶了回來。

到底是歸於混沌，已經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即便是重來一世，這一世恐怕她也撐不了多久。”秦歡微微搖頭，指著梵音的降生之地，將念音也扔了下去。

兩人直接生在隔壁，一前一後，先後降生。

“她的記憶可會恢復？”顧韶光不由問道。

秦歡抿了抿唇：“既然是彌補遺憾，他們在相處的過程中，便一點點歸還記憶吧。選擇在此接納他，還是放手，便由她自己。走，也要毫無遺憾的走。”

顧韶光眸子彎彎：“想來，他是快樂的。”

是的，失而復得，人生大幸。

能看見她活著，彌補曾經的遺憾，那是最為幸福之事。與在不在一起，並沒有多大幹系。

秦歡與他相視而笑，緊緊牽著手。

秦廣王看的後槽牙疼，摸著腮幫子，真尼瑪酸。

…………

三十年後。

自小便身子極弱的念音躺在梵音的膝蓋，兩人坐在一片花海中，念音緩緩閉上了眼睛。

嘴角帶著淺笑，帶著千年來終於盼來的心安。

梵音自她閉上眼後，一滴眼淚滑落。

秦歡和顧韶光站在雲頭：“梵音也會早死嗎？”秦歡問道。

顧韶光搖了搖頭：“不，他們留下了孩子。”

捨棄一切換她回來，是愛。

在她走後強忍內心的孤苦活著，是責任。

就如他當初，行屍走肉的活著也要撫養尋歡一般。

好在，他的娘子極其強大。

強大到，天道也為她所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