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乾瘦肢節高高抬起,尖端閃爍著匕首般的利芒,然後毫不猶豫地往下刺。
“噗嗤。”
血肉飛濺的響動。邪靈的利爪捅破了男人的肩膀,在地毯和水泥地上戳出一個凹洞來,將他直接釘在了地上。
“啊——!”
男人發出淒厲的嚎叫,四肢胡亂抽搐著,手指在毛毯上到處亂抓,下意識想要掙扎著逃出束縛,但他很快就發現這不過是為自己平添痛苦。
在經歷一陣傷口撕裂、鮮血狂飆的疼痛後,中年男子不敢再動,只能老老實實地趴在那裡。
當然,身為專業僱傭兵的他,不可能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
在他成為靈媒的這十幾年裡,還從來沒有過被人一個照面就擊倒的經歷,對方甚至還只是兩個小毛孩!
一道黑影從他的身體下方迅速擴來,悄然爬上旁邊的牆壁;然而,人面蜘蛛卻及時抬起了另一根肢節,在對方動手前,便一把將影子釘在了牆上。
影子扭動了片刻,最終潰散。
“——不要亂動。”
女孩清朗的聲音從走廊一頭傳來。
“否則,下一個要戳穿的就是你的腦殼。”
中年男子喘著粗氣,召喚邪靈失敗後,他本來想要去撿放在地上的大哥大。
但趴在他身上的陰影忽然變得更加“高大”——隨後,便是一陣鑽心剜骨的疼痛。
人面蜘蛛在主人的操縱下,毫不客氣地扭動著那根將男人釘在地上的肢節,就像用一把鋒利的小刀狠狠插入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之中,又用力轉動著剜下了一塊肉。
這種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它迅速擊潰了男人的心理防線,一時間他的大腦徹底空白,再也聽不見自己喉嚨裡發出的高聲嘶喊,差點沒活生生疼暈過去。
大約半分鐘後,戒備心很強的兩位年輕人在反覆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這才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哦,好像變得聽話了。”
“這人的嗓門還真大,我耳朵都快聾了。”
徐向陽走到男人跟前,盡力用開玩笑般的語氣緩解緊張,刻意不讓自己看到對方身上慘不忍睹的傷口。
他彎下腰,將大哥大和他拔出口袋緊握在手中、之後卻又滑落到地上的那枚東西拿了起來,舉到空中。
“呃,這是……”
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走廊上沒有開燈。藉助窗外投入進來的些許暗淡光輝,年輕人們很快辨認出從男人手中掉落的究竟是何物。
“……是槍。”
漆黑油亮的外殼,流線狀的形體,握在手中像是捧著金屬坨般沉甸甸的手感。
這是能輕鬆奪去他人性命的兇器。對於生活在和平社會的現代人而言,這是件一旦暴露,迅速便會引起恐懼心理的物品,和鋼管水果刀之類的有著天壤之別,在它面前,正常人根本沒法起抵抗心。
“好傢伙。”
他聽見身旁的女孩很驚訝似地嘟囔了一句。
徐向陽深吸了一口氣,將槍隨手放入衣服口袋,而大哥大則是遞給了清月。
兩位年輕人相視片刻。在驚詫一會兒後,他們很快還是冷靜了下來。
“喂,你究竟有什麼目的?應該不止有你一個人吧?你剛才在聊天的人是……”
徐向陽居高臨下地問著話,雙手插在褲兜裡裝瀟灑。
其實他的雙手都在一個勁兒地發抖,光是不讓語氣裡的顫抖露陷就已經很難。
倒不是因為害怕。
他不怕躺在地上的這個人。對方被班長大人操縱的邪靈輕鬆制服了,就說明不是那個有能力壓制全市靈媒的傢伙。
他只是在緊張,因為是頭回經歷。
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無數畫面,那是電視劇裡的審訊場景:
比如兇惡的敵人用鞭子嚴刑拷打,而被五花大綁、渾身是血的戰士則寧死不屈,始終不肯吐露情報……
呸呸呸!才不會那樣,明明我們才是好人啊。
只是,他們現在的確需要從對方口中得到情報……萬一對方不肯說怎麼辦?
我實在是沒經驗啊,不知道身為刑警的蓮姐會不會審訊。但我總不能拖著這傢伙到處找人。不知道萬能的班長大人有沒有從書上學過,她連法醫學的相關知識都有了解……
徐向陽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被壓倒在地上的男人努力揚起脖子,一雙充血的三角眼正凶惡地瞪著他們。
“清月!”
他反應過來,再度高喊。
一個人型的黑影趴在走廊轉角處的天花板上,隨後發出尖利的吼叫,轉身朝他們撲來。
那速度快到離譜,像是在草原上,發現獵物後立即發足狂奔的豹子。
不止是快,這傢伙的動作同樣很詭異,是順著倒懸的天花板和側面牆壁直接撲過來的。
它在與地面呈90度垂直的地方如履平地,彷彿地心引力在黑影身上失去了作用。
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怪物便已經撲到他們的面前。
雖說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徐向陽還是一眼就分辨出來……
是那個前臺。
但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頭悲哀的怪物,就像是楊老師那樣。
徐向陽忍不住嘆氣。
他和清月不需要後退,一隻撲扇著翅膀的巨大飛蛾從天而降,將附身者撲倒在地。
徐向陽低頭瞥了一眼中年男子,正在思考是不是要再給他來上幾腳、好讓他更配合的時候,身旁的女孩已經冷冷開口。
“你動了。”
她的話音未落,趴在男子身上的人面蜘蛛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大力攪動肢節,進一步擴裂的傷口處,傳來“嘰咕嘰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響動。
淒厲的慘叫聲再次響徹走廊,在這個灰暗寂靜的雨夜中傳出去很遠、很遠……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少年少女的初次審訊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男人的聲音變得虛弱、低沉,喊破了的嗓子沙啞粗礪,無法再支撐他繼續大吼大叫下去,他終於不再掙扎了。
這個人只能將腦袋埋在地毯裡,發出嗚咽般的聲音,像是女鬼的哀鳴,聽起來垂頭喪氣;
而另一邊,被飛蛾邪靈撲倒的附身者在不甘心地齜牙咧嘴掙扎了一會兒後,竟然就這樣倒頭睡了過去,不復剛才那副擇人慾噬的兇猛。
這就是竺清月從鬼屋裡捕捉到的這一邪靈所具備的異能:製造幻覺。雖然當時的評價是“一種很雞肋的能力”,不過對付起喪失理智理性的被附身者倒是很方便。
兩邊都被輕鬆地控制起來。徐向陽看了眼地面,從眼前這位“俘虜”身上的傷口流淌出來的鮮血,在毛茸茸的毯子上漸染開一片深色的汙漬。
痕跡不斷擴散,如同繁殖的菌毯般汙染著地面原本的顏色,這片血痕逐漸蔓延到了他的鞋子邊上。
徐向陽猶豫地望向身邊的女孩。
竺清月知道他這副表情中蘊藏的意思,搖了搖頭回答道。
“放心吧,不會死的。”
“是嗎?”
“他只要不亂動……”
女孩說到這裡,警告似地將目光移到這人的腦袋上——對方當然沒有抬頭,他甚至連表示贊同或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
“傷口就不會繼續擴大。”
“原來如此。”徐向陽恍然,“就是電影裡常演的,被刀通中要害後不能立刻拔出來,反而需要它來堵住傷口的橋段嘛。”
看著剛才還一臉憂慮,現在卻雙眼閃閃發亮地聊起電影情節的男生,竺清月覺得有點好笑。
她用手輕掩著嘴唇,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
“嗯?”
徐向陽有點迷惑。
“幹嘛,接下去就要審問他了吧?”
“……是啊。”
“所以,你會嗎?”
女孩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著他,拿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還是說,要我來幫忙?”
“當然!”徐向陽立刻乖乖地點頭答應,“就全部拜託你了!”
“那還不快點幫我準備起來。”
竺清月態度瀟灑地打了個響指。
“明白!”
徐向陽敬了個禮,轉身走入旁邊的房間裡,不一會兒就拿出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甚至還有一盞小檯燈,開始忙碌地準備起來。
將桌椅擺好,再將檯燈開啟。一圈昏黃的光暈驅散了走廊上的晦暗陰冷——儘管只籠罩了微小的一部分面積,它照亮了正躺在地上哀鳴的男人。
很快,一個像是刑偵電視劇裡警察審問犯人的場景便出現在了走廊上。
這也難怪,畢竟徐向陽就是按照那種印象擺的。
“嗯,還不錯。”
在徐向陽態度恭敬的指引下,竺清月很有大小姐派頭,昂首挺胸地走到男人跟前,施施然地坐在桌沿,修長雙腳優雅地交疊在了一起。
她不緊不慢地拍了拍桌子。
“你坐這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