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得到的那隻呆鵝被白千羽帶回合歡宗送給了自己的小鳳凰。小鳳凰這幾個月已經長得很大了,幾乎就是一隻成年公雞的大小,儘管這麼比喻實在有損鳳凰靈獸之尊的地位。
為了讓小鳳凰在不結契的情況下找到譚文毓,白千羽並不打算把它帶回自己住所,氣得小鳳凰一個咳嗽就把琥珀給熔了。
白千羽看著小鳳凰,又看看它冒著煙的喙前那一坨被熔得更加胖呆蠢的鵝:“我又不能把匠人綁過來,要麼我幫你扔了?”
小鳳凰彷彿嘴一癟就要哭出來了,用小奶爪將呆肥鵝撥到自己的翅膀下藏起來,譚文毓有些不忍,畢竟這幾個月他跟小鳳凰之間也培養出了感情,他用手指安撫著小鳳凰,說道:“他會難過的。”
“小扁毛懂什麼?”白千羽笑道。
譚文毓微微皺眉,語氣稍顯嚴肅:“他到底是鳳凰,你別整天小扁毛,小扁毛地叫。”
不料小鳳凰卻啄了譚文毓的手指。
“嘶,我為你說話,你倒啄我?”譚文毓失笑,望向白千羽,“你給他取個名字吧。”
“想不出。”白千羽必須承認,她對這隻很可能決定她後續命運的小東西一點也不上心。
“就知道……”譚文毓無奈,“我給想了幾個,你挑一挑?”
“我們這樣像不像凡間給孩子選名字的父母啊,哎喲。”剛說完這句話白千羽就被小鳳凰啄了,“這句話哪兒惹到你了?脾氣真大。”
“可不敢跟你做夫妻。”譚文毓輕笑一聲。
白千羽選名字的速度倒挺快,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宗門內部的事,譚文毓忘了提自己調查姜知歡的事,白千羽也壓根沒想到這名弟子。
在葉魚看來,從魔域回來的白千羽確實有了些許不同,彷彿放下了心頭的擔憂,明朗又輕快。劍術授課時,白千羽發現比預定日期晚歸的宋青幾度看著她欲言又止,他在給師弟們喂招時頻頻出錯,抽了眼前想耍小聰明偷懶的弟子的腳肚子之後,白千羽走到了宋青身邊,叄下五除二用木劍打掉了他手裡的配件。
“你,跟我出來一趟。”白千羽沉聲說道,示意同宋青對戰的弟子去練會兒基本招數。
帶著似乎陷入某種暗戀無法自拔的宋青走到小樹林邊,白千羽覺得像宋青這個人因為暗戀這事導致走神實在不應該,他不應該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嗎?
“小夥子,你是不是喜歡上什麼不該愛的人了?”白千羽問得很直接,語氣中隱含著“恨鐵不成鋼”。
宋青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自信地認為自己暗戀藥王谷仙女申屠玉河一事絕不會暴露:“弟子不曾。”
“我也覺得應該不是暗戀我,畢竟想睡我的話門檻不高,長得帥過幾位掌門就行了。”
宋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長老別開玩笑了。”
“那你剛剛看著我欲言又止,想說什麼?”白千羽好奇地問道。
宋青覺得作為一個男的,向女長老告狀女弟子企圖撬她的牆角這件事十分別扭,因而扭扭捏捏地不肯說。白千羽也不勉強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給師弟喂招別那麼不專心了,去吧。”
宋青步履匆匆地趕回到一眾師兄弟之間,白千羽緩慢地跟在後面,看著劍臺上認真對練的弟子們,忽然生出了一絲不捨,想想自己的海潮劍法(改)還沒修完,她多少還是覺得有點遺憾的。
白千羽斜倚在松樹的主幹上,還沒從情緒中完全脫離出來時,一位御風速度極快的弟子直朝著她所在的位置飛來。白千羽連忙往旁邊閃開,那弟子果不其然撞在了樹幹上,驚掉了一片松果。
“什麼事這麼急?”白千羽伸手拍了拍這名弟子臉上的灰,難得親切地問道。
“凌霄宗宗主華復神色焦急地上山,說要找您。宗主先是攔著,後來他同宗主說了兩句之後,宗主便讓弟子儘可能快地趕過來。”
白千羽忽然產生了一種塵埃落定的鬆快感覺,微笑著讓這名弟子告訴宋青,讓他在她不在的時候好好看著自己的師兄弟們,之後悠悠然地騰雲御風往宗主所在的合歡宗主峰而去。
她甫一落地,滿眼紅絲神情憔悴的華復踉踉蹌蹌地撲了過來,試圖將她摟到懷裡,白千羽皺了下眉似乎想要閃身避過,終究還是一動不動地任憑華復抱住她。
“千千,我的千千……是我害了你……”
白千羽的下巴擱在華復的肩膀上,瞥見譚文毓臉上的凝重,勉強抬起手拍了兩下華復的後背:“怎麼回事?”
華復一味地收緊雙臂,白千羽覺得自己快被他勒死了,她向譚文毓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緊皺眉頭的譚文毓勸道:“華宗主,你總該讓千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華復這才鬆開白千羽,抓著她的雙臂:“千千,我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段時間你就呆在合歡宗不要出去好嗎?”
“哪兒跟哪兒啊?”白千羽頗有些不耐煩,她強硬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卻發現已被華復勒得痠麻,“好歹讓我知道是什麼事啊。”
“華宗主說,從前讓你練的千絲術殘篇,有問題。”譚文毓有些看不下去,簡要地解釋了一下。
“呵。”白千羽冷笑起來,“能有什麼問題?當初還不是華宗主覺得讓我這個外人來測驗殘篇更合適嗎?當初練的時候我就抱著風險自己承擔的覺悟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那千絲術乃當年凌霄宗叛徒練的邪門歪道,練此術者若用此術殺人,必不得飛昇,沉眠隕落皆灰飛煙滅不得轉世。”華復言語激動,白千羽沒有一點動搖地冷著臉。
“千羽,當初你為什麼會同意練此術?”譚文毓神情嚴肅地詢問。
“華宗主想找個人測試千絲術殘篇的威力又不願意自己門下子弟受損傷,而我當初為了增強實力弄死羊霜蕾慌不擇路。就這麼簡單。”白千羽輕描淡寫。
華復似乎想要反駁,卻發現白千羽所言不虛,只得頹然地垂下肩膀:“千千,過往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找到破解之法。”
“華宗主,我們來假設一下,你若是當年的凌霄宗叛徒,發現自己的逆天法術完美無缺,那你會不會將這本功法還留在宗門藏書閣深處?”白千羽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微笑。
華復還在愣神,沒有反應過來白千羽問題的意圖時,譚文毓搖了搖頭,說道:“作為叛徒,必然將此術作為自己的開宗至寶,完全沒有理由留在凌霄宗。”
“華宗主,你當初拿這份殘篇的時候,跟我說過這份東西是叛徒叛逃時遺留在凌霄宗的。我在修煉時認真地將這份殘篇翻來覆去閱讀了很多遍,殘篇裡兼顧到了修煉時間、修煉方式、修煉需要注意的地方,甚至比很多語焉不詳的秘籍都細緻,那麼它為什麼會被你稱為殘篇?”白千羽順著邏輯繼續發問,“自然那本手稿最後幾頁明顯就像是被撕去了,這確實也是個合理的回答。”
譚文毓接著說道:“你是想說,殘篇通篇沒有提過適用什麼靈根的弟子,什麼樣的弟子不能練,這樣的適用範圍?或者說,練此術所需要的代價?”
“沒錯,如此詳盡的一本,幾乎像是手把手教你練習的秘籍居然缺瞭如此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很奇怪嗎?”白千羽的笑意讓華復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結合我之前關於這份殘篇為什麼會留在凌霄宗的問題,可以推測出秘籍作者的兩點意圖:該凌霄宗叛徒是想盡可能地禍害凌霄宗弟子,讓他們痴迷於此術的強大並付出足夠慘痛的代價;要麼就是寄希望於自己的同門希望他們能夠研究出消解此術弊端的方法。”
“千千,我……”華復正欲辯解,被白千羽抬手摁住了嘴唇。
“華宗主,若我是千羽的師父,我必然不會讓她做這種事,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反倒是讓她學會了這麼危險的法術?”譚文毓的眼神沉了下去,當華復到來,告知他有關千絲術的危險時,他知道,就算再不捨,最佳時機已到,可這並不妨礙他對華復的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