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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延熹二十六年五月,帝崩於九寰宮,皇九子寧王承襲皇位,次日登基,改年號為“長明”。三日後行冊封大典,立前寧王妃皇甫江氏為後。江氏缺儀,以一襲正紅盤金緞繡鳳尾裙為代。據傳,此為延熹二十一年二月先帝壽辰時寧王妃所著。

訊息很快傳遍三國,人們瞧不明白了。皇甫的百姓不敢嚼新帝的舌根,不過,大乾的百姓敢。

大乾上下霎時民怨沸騰,大有群起而攻的勢頭:哎喲我說皇甫那位新帝,您這麼自說自話冊封咱們攝政王為後,經過咱們攝政王同意了嗎?經過咱們陛下同意了嗎?當日風風火火休妻的也是您,如今貌似深情的也是您,用咱們攝政王曾經罵一名貪官的話來講,您這麼牛,咋不上天呢?

憑欄居迴廊的美人靠上,江憑闌看完手裡的白紙黑字,撒了一把魚食餵給池子裡的錦鯉,緩緩眨了幾次眼。世人都將目光放在皇甫弋南立她為後這樁事上,卻只有她注意到了那個年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喻妃的閨名正是喻宛明。

不過,這年號也只是暫時的。她相信,皇甫弋南要的從來不是繼承皇位,而是將整個皇甫一併毀掉。只不過時機尚未成熟,為穩定朝局,只得暫且保留原先的國號罷了。

一旁的商陸剛想說點什麼來緩和氣氛,卻見她忽然笑起來,“叫他把我那份仇也給報了,他這法子倒是妙,神武帝臨死前看見那捲封后的聖旨一定氣得吐血了。”只是騙騙神武帝也就夠了,又何必來真的,而且,“不過那身衣服堆了五個年頭都該積灰了,也太寒酸了些。何況我那麼大個活人還在呢,搞得像我死了似的。”

商陸聞言就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心道誰叫本尊不能到場,只得拿衣冠替呢?可她也清楚江憑闌之所以如此抉擇的緣由。

微生玦對江憑闌的恩情早就不是掰掰手指頭能夠輕易算清的了,且不說當年足足七十萬大軍的傾國相救,便是後來在她最難的時候將她一點點從泥潭深淵裡拉出來,就夠她還上一輩子。更不必提此番又為了她,連家國大義都拋在腦後,救了整個微生氏族的生死大敵。

她做不到眼睜睜看皇甫弋南死,所以哪怕知道微生玦會因此成為千古罪人,無顏見父族弟兄,還是自私地去求了何涼沉。可如此一來,她就不允許自己再跟皇甫弋南離開了。留在大乾,留在南迴,留在微生玦身邊,是她唯一能夠作出的償還。

至於皇甫弋南,她能給的就只有當日一百零八級天階換他的命,還有這顆心和那一夜的交付。

想到這裡,商陸悶悶不樂地來回踱著步子,左嘆一口氣,右嘆一口氣。

江憑闌被她晃得難受,抬頭覷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走了?我這眼都暈了。”

商陸這才恍然記起今時不同往日了,“憑闌,是我忘了你……”她說到這裡頓了頓,蹙著眉坐下來,“說起來,這孩子你可打算怎麼辦啊?”

怎麼辦?她要是知道怎麼辦,還至於在這裡喂錦鯉嗎?她又沒當過狗血言情劇的女主,哪想得到一次就能中?

“你真不打算告訴殿下?”哦,當然現在是“陛下”了。

她丟下魚食,絲毫不遲疑地道:“孩子長在我肚子裡,告訴他幹什麼?”說罷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指著商陸道,“我警告你啊,你跟呂仲永要再敢做出賣我的活計,現在就收拾行李打包走人。”

商陸立即舉手作發誓狀,示意堅決不會了,隨即又嘆了口氣,“憑闌,其實我曉得你的意思,這人活於世總得有些盼頭,如今殿下皇位也到手了,要再曉得自己都後繼有人了,恐怕……”恐怕更撐不過一個年頭。

江憑闌聞言沒有說話,忽聽外頭的人通傳,說呂先生回來了。商陸向宮人應一聲,又轉頭去問江憑闌:“憑闌,你這都好幾天沒喝藥了,還是叫呂先生來瞧瞧吧,指不定這藥不礙肚子裡頭的孩子呢?”

“那就叫他進來吧,反正我也閒得慌。”她點點頭,又去看池子裡的錦鯉。這幾天微生玦不讓她上朝也就罷了,連平日裡議事的書房也不給她進,實在跟禁足沒什麼兩樣,以至這池子裡的錦鯉都被她給喂得撐死了好幾條。

呂仲永提著個藥箱風塵僕僕地來了,一見到江憑闌就大驚失色,“憑闌,陛下叫我過來瞧瞧你,你快些讓我給診診脈!”

江憑闌被他惹得一頭霧水,一面伸出手去一面道:“怎麼,你給我下毒了?”

呂仲永沉默不答,待到擱下用以診脈的迎枕才苦著臉道:“這誤會可大了!”

這下商陸也急了,“哎呀呂先生,您能不能揀著重點說?”

呂仲永千年難得一回直奔主題,“憑闌,你沒懷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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