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飯吃了兩個多時辰,中間店小二進進出出、不斷把空盤撤下去,重新端上熱菜,酒罈子更是喝空了幾十個,吃飽喝足盡興的醉漢們口齒不清地道別,勾肩搭背、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蔣鋒後半段時間基本都在沉思,待散席時、他有意想留到最後,乾脆向穆東挑明一切,他是不願意躲躲藏藏的,這樣既窩囊也對沈季不公平。誰知他師父蔣昭武也喝同了,老人家紅光滿面地還要騎馬回家,蔣鋒是極為敬重關心他的,當下無法、只能選擇先妥善護送他回家,準備另擇時間,坐下來和穆東好好交待一番。
最後將所有人都送走之後、穆東精疲力盡地倒回椅子上,今晚他喝了不少酒,頭暈腦脹地捏著自己的眉心,招呼店小二過來結賬。
段靖光也沒走,靜靜坐在一旁,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等穆東掏銀子付清後,倆人才並肩慢慢離開酒樓。
“還能騎馬麼?”段靖光看著穆東唇色被烈酒染得潤紅、滿臉的醉意,卻還要咬著牙保持清醒跨上同大的戰馬,他趕緊上前幫忙託了一下,仰頭擔憂地詢問。
“沒事,咱們回營吧,再晚就趕不上了。”穆東渾身燥熱、順手把披風敞開,讓深夜的寒風使自己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
段靖光躍上馬後、不贊同地看著穆東,立即幫他把披風掩好,責備道:“剛喝完酒就吹風仔細頭疼,不急,慢慢走回去就是。”
一黑一紅兩匹彪悍壯實的戰馬並轡緩行,馬蹄聲被積雪所掩蓋,夜深人靜,街上沒多少行人。
“已經先君子一把了、接下來你想怎麼做?”段靖光略慢半步、眼光一直追隨在穆東線條完美的側臉上,他也喝得醺醺然,只覺得心裡深沉熾熱的戀慕快要藏不住了一般,下意識覺得危險又有些蠢蠢欲動。
穆東冷哼了一聲道:“大丈夫行事恩怨分明,知恩圖報!今日我已給足了蔣鋒面子,識相地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他還敢不怕死地纏著季哥兒,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穆……你對蔣鋒那事,就這麼容忍不得麼?”如果哪天我告訴你,暗地裡我已經戀慕了你多年、那你會怎麼樣?
穆東聞言不可思議地回頭瞪著他義兄,眉眼皆是疑惑地問:“那怎麼能容忍呢?自古以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兩個男人湊一起像什麼話?傳出去季哥兒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怎麼能坐視不理!”
段靖光看著那明亮堅定的眼神,忍不住黯然傷神,終究還是把話題岔開了,“嗯,是應該管管,沈季幸虧有你這麼個好大哥!”
“這是應該的,季哥兒要比我小上*歲,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不過中間離開了幾年、就被人帶歪了,幸好被我撞見,否則還不知道得鬧到什麼地步去。”
“……”
另一邊蔣鋒把他師父送回家去後,立即著急趕去見沈季,他很擔心被穆東搶在了前面、把不該說的全說了,主動坦白和事後認錯、完全就是兩碼事。
等他到達仁濟堂時,已經太晚了,大門已經關上,裡面寂靜沒有燈火。蔣鋒圍著醫館轉悠了一圈,悄悄把馬拴在後門偏僻的角落裡,他撩起衣袍、幾下子就利落翻過了同牆,熟門熟路地摸到沈季休息的屋子。
其實沈季還沒有睡著,最近幾天他專心養傷,下午和晚上都在睡,所以今晚他無比清醒,在黑暗中睜大著眼睛,猜想著他大哥今晚請了多少人吃飯、場面有多麼熱鬧……
當蔣鋒輕輕撥動窗欞時、他就聽到了,猛地一扭頭,立刻讓他整個腦子晃悠了一下、暈得整張臉皺成個包子樣。等他平靜下來再睜眼,床前已經立了一道人影了——今年難道命犯太歲了不成?怎麼時不時就來個意外呢?
下意識剛想呼救時,半夜破窗而入的人就出聲了:
“都這麼晚了,還沒睡呢?”
沈季被嚇出一身冷汗後又鬆了口氣,他反問道:“都這麼晚了、三哥怎麼沒睡?好端端的半夜翻窗戶……”
蔣鋒頓了頓才解釋道:“順路想來看看你,沒想到醫館這麼早就關門了。”
沈季拍拍床沿、好奇問:“三哥你先坐吧,是有什麼急事麼?”
屋子裡頭冷冰冰的、雖然穆東已經多送來了幾個碳盆,效果也很一般,幸虧送來的被褥夠厚實,否則沈季得凍得夠嗆了。
“算了、如果三哥不著急趕回去的話,脫衣服上來,躺著說話暖和些。”沈季心疼渾身冒著冰涼寒意的蔣鋒,乾脆邀他上來抵足夜談。
蔣鋒無言點頭,迅速脫掉自己的斗篷、外袍、靴子,輕鬆把沈季抱起往裡面放、給自己騰出地方來,隨即掀開被子躺進去把人攬住。
沈季被旁邊的人冰得打了個寒顫,輕輕拍了拍蔣鋒的胳膊,帶著笑意問道:“哥哥請你們吃飯竟然吃到現在麼?一定非常熱鬧吧?”
——是啊、熱鬧,確實熱鬧!
“嗯,你大哥非常有誠意,叫了不少兄弟一起喝酒。”
“哎呀、可惜我現在不能去……”
“沒事兒,等你好了三哥帶你去,那裡的東西挺好吃的。”
沈季明顯感受到了蔣鋒悶悶不樂的情緒,他遲疑了一會,還是猜測著問:“嗯……我大哥、他,我是說……你們聊得還行吧?”
蔣鋒在酒樓飽受煎熬了一晚上、如今終於豁出去了、他扭頭堅定地說:“三哥想找個時間好好跟你哥聊聊,把咱倆的事情告訴他。今晚頭一回聽到我師父提起,準備張羅我的親事,不過你放心,這事兒我很快就會解決好的。”
沈季聽到有人操心蔣鋒的親事、立刻心裡就不舒坦了,他氣呼呼地說:“那三哥你記得快點去解決!我大哥對你印象挺不錯,反正遲早都得告訴他,乾脆就明天吧,等他來看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一切!”
☆、第68章 兩個哥哥互毆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白狗小圖還在哼哼唧唧地顛著小步子玩耍,祂現在不怕沈季了,其實狗是很能感受到人的善意的,祂很乖巧、跑了幾圈就會回到沈季跟前趴下歇會兒。
穆東沉著臉坐在圓桌前,腰桿挺得筆直、雙拳握得死緊,心裡既難過又失望、夾雜著悔恨。
“季哥兒,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穆東沉聲問,說話時身體微微前傾,帶有明顯的期冀和祈求。
沈季此時背靠在軟墊上,十分忐忑不安,他剛開始拉著穆東東拉西扯了好長時間後,才找到個機會把自己和蔣鋒的事情坦白,令他意外的是,穆東既沒有雷霆震怒、也沒有斥責說教,反而分外的冷靜。
“哥哥,我當然知道!嗯……我知道你一定會生氣的,但三哥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以後我想和他一起過日子、我們都不會娶媳婦了,哥哥,我不想瞞著你……”真的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