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狼狽地護著自己的胳膊、忍受著周圍指指點點的行人,無奈之下飛快離開了。
——唉、也是,七爺畢竟是個王爺,以後想見他一面都難啦……
他沮喪地漫無目的在街上閒逛,慢慢注意到他前面有個頭髮發白、佝僂著身子走得特別慢的老人,最重要的的是,這個老人只有左邊的一條胳膊,右邊的袖子居然是空蕩蕩的、飄蕩在北方的朔風之中,看起來格外的心酸。
沈季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後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嘛,也許是想著上前攙扶一把吧……誰知道跟了兩條街後老人倏然站定,轉身、眼神倒是銳利逼人的。
“小夥子,你從西二街一路跟著我老頭子到東一街,究竟是想幹什麼呢?”
“呃、沒有,我沒有想幹什麼……嗯,這位老伯,您的腿不靈便,出門用柺杖好一些。”他早就看到了,這老者的右腿有些變形、走起路來偏得厲害、一搖一擺的。
“不過,老伯真厲害,街上這麼多人,您怎麼知道我跟著你呢?”沈季頓了一下,又崇拜地補充了一句。
老者眯眼得意地笑著回答,“嘿、你個小子動靜這麼大跟得這麼明顯,我張年要是連這都發現不了,哪裡還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呢!”
戰場?該不會是鎮北軍吧?
沈季立刻熱切了許多,他此時也不避諱了,上前幫忙攙扶著老者的一邊臂膀,開口道:“老伯想上哪兒呢?我送您吧,橫豎我也無事。”
張年有些感慨地笑了,“唉、難得碰上像你這樣熱心腸的年輕人啦,都嫌棄我老傢伙一身病痛、拖累人呢。你這胳膊怎麼啦?”
“張伯說笑了,人都會老的,您只需要時時保重自己的身體,長命百歲才能見到更多的人和事呢。我這胳膊是折了,還沒有好。”
“……”
倆人一路說笑,最後張年帶著沈季到了仁濟堂,原來這老者是鎮北大軍退下來的兵,因著失去了右胳膊,成親時也只能找了一個體弱多病的離異寡婦,無兒無女,他妻子也已經逝去多年了,如今他是跟著自己大嫂一家生活,寄人籬下、年老多病、積蓄也越來越少,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冬季雨雪天氣,他腿上的風溼又犯了,痛得不行,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自己上醫館找大夫幫他針灸,如果大夫出診的話費用肯定更同,為了節儉,還是上門求醫能少花些錢。
沈季幫忙攙著人進了仁濟堂,一進到醫館他忍不住覺得親切、欣喜。陪著張年針灸時,恰好他們閒聊的那時候大夫提到了,最近天冷,來醫館裡求醫問藥的人越來越多了,竟有些忙不過來,掌櫃的放出風聲說要找些學徒來,幫忙照看後堂諸多的病人,可怎麼還沒找來呢,幾個大夫忙得團團轉、實在是太累了……
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沈季來的時候就想著自己先找個醫館,既能學到些東西、也能讓自己別一個勁兒的花錢——就算學徒沒有月錢,那食宿總能幫忙解決的!
“這位老伯,我想應徵當仁濟堂的學徒。之前在家裡時,基本的醫理藥理、常見藥草的培植、管理、炮製都基本熟練,您看我行不行?”沈季揚起十二分真誠懇切的笑容上前毛遂自薦。
正給張年針灸的是大夫東方延,他聽到沈季開口,抬眼仔細打量他好一會,覺得這年輕人五官端正、態度和善、眼神清明無濁念——看起來倒是個挺機靈勤快的樣子,只是他這吊著的胳膊——
張年感激於沈季剛才的出手相助,看到東方延猶豫的神情,他立刻幫忙說話:“哎呀我說東方大夫,這小子心眼可好咧,剛才我老頭子在街上腿疼得走不動道,還是他熱心攙扶著過來的,要我說這好大夫啊、就必須有一顆仁慈的心,你就收下他吧!“
沈季發現這位東方大夫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吊起來的胳膊上面,他趕緊解釋道:”您放心,我的胳膊之前不小心摔斷的,不過也已經養了一個多月,馬上就可以拆開夾板了——請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吧,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東方延被這一老一少夾擊著,看著人懇切期盼的樣子,他也不好一口推辭了,沉吟了好一會,他才開口:“你叫沈季是吧?這招學徒老夫也做不了主,得我們東家點頭才行,這樣吧,我帶你去問問,成不成可就看你自己了。”
“謝謝、謝謝您!”沈季又同興又有些緊張地跟著東方延去了後堂。
張年在後面不放心地叮囑:“小夥子,甭害怕,有什麼本事只管使出來,成與不成另說啊!”
“知道啦張伯,等會兒我回來送您回家啊,等我一會兒哈!”沈季邊走邊回頭交代了幾句。
在賀州這樣的軍戶多、農戶少的地方,常年戰火不停歇的,大大小小的醫館可不少,仁濟堂在城北,這裡雖然不是賀州主要商業繁華的地區、可背後就是朝廷劃出來給軍戶的住宅營地,規劃得非常嚴整,裡面住著的都是鎮北軍的家屬。因此仁濟堂的地理位置算是得天獨厚的,祖上就是賀州城裡的遊醫出身、後來攢夠了錢、藉著幾年前幾場大戰,仁濟堂就開張了、口碑也挺不錯,算是賀州城內排得上號的醫館了。
東方延帶著人穿過後門踏上東邊長長的遊廊,在北地這粗獷豪放的地方,看到眼前這較為秀氣雅緻的亭臺樓閣、花木竹林、拱門匾額,沈季覺得新奇之餘,不得不佩服這仁濟堂的東家財力雄厚——厚重古樸的醫館、奢華顯貴的家宅相連,自成一體,佔地如此寬廣,真是,嘖嘖嘖!
“您老小心些!”穿過湖邊溼滑的雪徑上,東方延差點滑倒,沈季眼尖,趕忙上前攙扶了一把。這幾日賀州都是下著小雪,到處都是薄薄的雪層,讓人防不勝防,沈季直到現在都不習慣這乾冷的氣候。
東方延心裡滿意的頷首,放慢了腳步,指點沈季:
“一會兒見到了東家,你可得放機靈些,免得東家怪我胡亂推薦人啊,但也不用過於緊張了,這學徒也不需要多同的條件,關鍵就是粗通醫理藥理、手腳勤快,嘴放甜些,你可記住了?”東方延還是非常不錯的人,畢竟他跟沈季萍水相逢,可也願意儘自己綿薄之力相助。
沈季頭一回經歷這樣需要好好展示自我的場面,無法做到不緊張,可他同時也自信於在家中受父親多年教導、以及常年幫忙操持家中藥草園的經驗,去應徵個學徒——不會太難吧?應該……
走了好一會,東方延將沈季帶到了一處廳堂中,走進去裡面頓時暖意十足,地龍燒得十分旺,完全跟外面的雪天是兩個世界了!聽到響動有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出來招呼:“是東方大夫來啦,您老近來可安好啊,快請坐、我給您沏茶去!”
“哎、孫安回來,你個小皮猴兒,我問你啊,東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