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轉了幾圈都不見人,沈季走出院子,發現蔣鋒居然又在清溪旁邊的草地上舞劍——單手如此不方便還能這麼勤奮,果然武林同手都是不容易練成的啊,很是感慨了一番,他揚聲招呼:
“三哥,給你熬的藥,快來趁熱喝了吧!”
蔣鋒停下,意外地望過來,他記得沈季說過會給他熬藥,原本以為被小狗的事情一打岔,他就不樂意了呢——雖然狗是李翼踢死的,不過如果當時先碰上狗的是蔣鋒,他也不會手下留情,行走江湖之間,太心軟是致命的弱點!
既然已經熬好了,蔣鋒還是下意識走了過來,低頭望進對方清澈透亮的眼神半晌,他從沈季手裡把碗端過,張口把大半碗漆黑的藥汁喝下去——從來沒有過的、對於一個初識不久、底細不明的人如此信任!
“好了,一日兩服,晚上再喝一次,三哥的血氣就會恢復得快一些!既然現在傷還沒有好,就先靜養,練功又不急在這一時!”沈季大夫一本正經地交代他的病人。
剛才練了好一會,現在正好得歇歇,蔣鋒提劍跟著沈季進屋,留下在清溪上游幾十米處、正在悠閒垂釣的李翼一個人在外面。
☆、第14章 後山處
早上得到蔣鋒的允許後,沈季對於從今晚開始可以單獨睡一個屋子非常開心,看著蔣鋒喝完藥後,他就匆匆忙忙去收拾了剩下的一個廂房——其實如果有選擇的餘地,他並不想去動爹孃生前住的屋子,裡面所有擺設一如從前,他經常進去打掃、擦拭、開窗通風,偶爾會有種錯覺,好像父母還在家中,守護著自己、守護著整個沈家!
沈季把鋪蓋和一些日常用品都收拾妥當後就去準備午飯,至於飯桌上多出來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他沒本事攆走、另一個倒是歡迎的,目前就只好先這樣,就當有人陪著自己吃飯了!
想不到李翼一上午垂釣,倒也是有所收穫的,沈季毫不客氣地把那幾條魚給燉了,吃完後他一貫有午睡的習慣,自己進屋去歇息!留下蔣鋒和李翼坐在堂裡邊喝茶邊商量事情,一個時辰之後,睡醒的沈季揹著個竹簍,一副出門的打算。
李翼看到就開口問:“去哪兒呢?”
“……”誰知半日沒有等到答案。
沈季是準備去後山摘枸杞,可他一時半會就是不願意開口跟李翼講話,站定堂中,雖然他瞧見了蔣鋒對他輕輕搖頭,眼神中都是勸誡,正猶豫著要不要聽他的話,沒想到一個瞬間李翼就疾步過來,狠狠抓住了沈季的胳膊,那力氣大得要弄斷他的手似的。
李翼也確實是生氣了,身為皇子、將軍,就算再怎麼跟身邊的人打成一片,那肯定也是有限的,對上沈季,是因為他一開始確實是理虧的——闖進他家門、威脅了他、踢死他養的狗,後來還發現這小子父母雙亡,心下不免就有些憐惜。可他發現沈季膽子越來越肥,處處給自己沒臉、不,簡直把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狠狠地踩!這叫他如何能忍?
用力攥住他的細胳膊,李翼準備給沈季一點顏色瞧瞧,冷著臉沉聲開口:“沈季,爺再問你一遍,你準備去哪兒?”
胳膊上的劇痛提醒沈季,自己有些大意了,這可是個刀口舔血的主,就算再怎麼討厭也只能順著,對著幹準沒有好果子吃的。忍了又忍,默唸幾遍“識時務者為俊傑!”,沈季還是開口:“我去後山收藥材。”
“哼!你最好只是去收藥材,膽敢撒謊,儘管試試看!”李翼看他服軟,就鬆開了他的手臂,心裡想,這胳膊可是夠細的,襯不上沈季的膽子大!他心裡知道沈季不會做什麼,只是不能容忍他對自己的忤逆。
蔣鋒無奈地站在旁邊,他心裡有著緊張、擔憂,怕王爺真動手教訓他,可看到最後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訓斥了幾句,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得了,不是說採藥嗎?趕緊去,別礙著爺的眼。”李翼覺得自己不過是小小嚇唬了一下,沈季服軟了、以後起碼不能對自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這不就得了嘛,可看著沈季垂頭喪氣、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心想,之前不是囂張得很麼?真不經嚇!
不過這附近風景還是非常秀麗的,南國風光,此時秋同氣爽,一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閒上山來看野水,忽於水底見青山!閒暇之餘他還是喜歡到溪邊去垂釣。
蔣鋒本來在院子四周閒逛的腳步,忍不住轉向了後山,不同的山坡,他第一眼沒有看到人影,再仔細才看到了一片細碎綠葉與星星點點的紅色果實之間,露出了沈季的尚帶些氣憤的側臉——他正蹲下來摘那些紅透了的枸杞呢!
聽到了近前的腳步聲,他抬起頭,望見是蔣鋒,他還是開口打了個招呼,“三哥怎麼過來了?”
蔣鋒蹲下來,伸手揪下一顆枸杞,凝神盯了半晌,然後隨手放進了嘴裡,是甜中微帶些酸的味道,開口問,“這些都是你種的麼?”
“嗯,家裡一直都種著這些藥草的。”被李翼這麼一嚇唬之後,沈季整個人都有些萎頓下來,心情不大好,他並沒有忘記,這個自稱七爺的人是怎麼不顧他反對住進來他的家,還不能趕走,得好吃好喝供著。胳膊差點被捏斷了,胳膊痛、可心裡更加難受,是以此時對著蔣鋒,他也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應對。
“不錯,挺能幹的!”蔣鋒看著周圍好大一片山坡,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藥草,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再看看沈家屋裡屋外的模樣,他由衷覺得沈季年歲不大,可非常勤懇,比較自律。就是涉世未深,遇事不懂得低頭。
沈季看著蔣鋒幫他一起摘了好一會,先是叮囑他小心上面的木刺,過了好半晌,抿了抿嘴唇,他還是憋不住心裡的疑問,“三哥,如果你家爺叫你去殺人,那你會去麼?”
在他看來,蔣鋒並不是壞人,可如果被七爺逼著的話,他會做壞事嗎?
蔣鋒愣了一下,低頭思考半晌,他還是說出了最真實的答案——
“如果是七爺要殺的人,就沒有不該死的!”
事實如此,比如在戰場上,只要戰爭發生了,就沒法用語言阻止,一般也只有言語沒有作用之後,雙方才會用最原始的流血方式去迫使對方遵從自己的意願。這時候,誰更驍勇善戰、心更冷硬、下手更果斷,活下來的機率就更大。
可從小在青城縣長大、還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雨的沈季,他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直直地望向蔣鋒的眼睛,他銳利無比地開口——
“誰該死、誰不該死,不可能是你家爺說了算的!三哥,你就這麼聽他的話麼?”
怎麼可能不聽呢?作為一個合格的、忠心的屬下,帶著對主子命令的懷疑、抗拒去辦事,這樣失敗的可能性太大了!再說,他蔣鋒連命都是將軍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