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捂住腹部的傷口，掏出手機撥電話，幾句話說完之後就轉頭看向他，聲音透著壓抑不住的怒氣：“誰他媽讓你來的？”

季雲初這個時候竟然很沉得住氣，冷冷的說道：“誰都沒讓我來。”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佈滿冷汗，然而神情卻已經平靜下來。

顧銘似乎愣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神複雜起來。

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事實上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其他一點的精力可以分散了，只要稍不注意，這輛車就會在他的手中失控。

季雲初忽然間明白了過來。

這是顧銘在兩人遇到殺手之前，跟他講的那個往事。

季雲初現在，就在他講的這件往事之中，他變成了那個在顧銘危急的時刻，獨自一人開車去救他的十七歲的少年。

當時在聽的時候，他就能感覺到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有多危險，現在身臨其境，危險的感覺更加強烈，顧銘身上的傷很嚴重，能撐到現在不暈過去，顯然全靠他的意志。

這個時候的顧銘，跟他一直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同一個人，卻似乎有什麼地方，又是不一樣的。

男人看著少年的眼中帶著怒氣，很顯然他並不希望少年來救他，然而那憤怒之中，又隱隱透著難以言喻的心疼和緊張。

他害怕少年出事，害怕他因為自己受傷。

如果他早就知道，絕對不會允許他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少年，他怎麼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身處危險之中？更何況這危險還是他給他帶來的。

季雲初聽到他壓抑下的喘息，也驟然緊張害怕起來。

“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車開到湖裡去！”

少年的聲音隱隱能聽得出來壓抑的哭腔，哪怕極力壓抑著不安、惶恐、緊張和擔憂種種情緒，在看到男人灰敗的臉色之後也有些忍不住了，他不想他死，否則也不會冒著什麼危險來救他！

顧銘這時候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但是聽到少年的話，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極深的情緒，嘶啞著聲音開口：“我不會死。”

少年頓了一下，道：“你當然不會死！你說過，你要保護我一輩子的！”

男人微微苦笑了一下。

他做出的承諾他當然記得，這句話一直深深印在他的心裡。

顧銘活到現在，對人不是沒有真誠的時候，但是唯獨這句承諾，是他真真正正，時時刻刻放在心中第一位的，並且不會因為任何情況而改變。

這種強烈的保護欲，同時也代表著強烈佔有的慾望，這種隱秘的情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

人人都說他顧銘心狠手辣，做事從來不給人留餘地，哪怕是面對親人也毫不手軟，甚至有人說他永遠不會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以顧銘這樣強硬狠辣的性子，想要什麼，看上了什麼，從來都是不擇手段都要得到，可是誰又能想到，偏偏真出現了那麼一個人，讓他如此瘋狂的迷戀思慕著，卻從來連一根手指都捨不得碰他。

滿心滿意的只想保護他，疼愛他，看著他快快樂樂的生活，為此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然而現在，偏偏是他給少年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危險。

正在開車的他沒有看到，然而季雲初卻感覺到了顧銘看著他的熾熱的目光。

就在這時，前面路口有一輛卡車迎面開了過來！

季雲初登時瞳孔驟縮。

這個時候踩剎車也沒有用了，也根本來不及躲閃！

瀕臨死亡的危急讓他整個人都戰慄起來。

他的眼睛突然間一片黑暗，隨即耳邊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他感覺自己的手被身邊的男人緊緊握住，因為恐懼而緊繃的心臟突然間放鬆下來。

如果真的死了，他們也在一起，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然而慢慢的，季雲初又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痛苦籠罩住了他。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他分明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死！

季雲初頓時驚悚不已，因為他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男人緊緊抓著他的手也不見了……

“顧銘……顧銘……顧銘！”

季雲初猛地坐起身，渾身冷汗淋漓，臉色慘白一片，胸口不斷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喘著氣。

“沒事了。”

耳邊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季雲初這才發現，他的手還被顧銘緊緊握在手裡。

他呆呆地回過頭，滿是水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水霧越積越多，終於凝成淚水滾落下來。

“顧銘……”他的聲音顫抖而沙啞。

顧銘低聲道：“我在。”

顧銘把他抱在懷裡，季雲初把頭埋在他的胸口，眼淚還是不斷流出來。

他渾身還是冰涼的，到現在還完全緩不過來。

那一幕太過真實了，他幾乎能清晰的感覺到撞上那輛車的瞬間，巨大的撞擊聲、撕裂般的疼痛，甚至驟然停止的狂跳心臟……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幾乎無法從噩夢中逃脫出來。

直到緊緊貼在男人溫熱的胸口，他才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那一刻，他真的趕緊自己已經死了，整個人的靈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著，彷彿要墜入地獄一般可怕。

過了很久，季雲初才啞聲開口：“我感覺我像是死過了一次。”

他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看到顧銘在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但卻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臂有一瞬間的顫動。

“沒事了。”顧銘握住他的肩膀，低頭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低聲道：“你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我和小川都在你身邊，你能感覺得到的。”

他握住季雲初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你看，你的心臟還在跳動，剛才那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季雲初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臟的確還在有力的跳動，身體也漸漸有了溫度。

他知道自己還好好的活著，可是剛才的那一切太過真實，真實的驚人。

那真的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嗎？

還是隻是因為聽了顧銘的話，才把自己代入了這件事件，從而陷入了夢魘之中？

然而，他現在不還身在遊戲之中嗎？

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季雲初一時間也分不清楚了。

也許，這一切的一切，他所有的經歷，才是一場漫長的夢，而他還在這場夢之中，沒有醒過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寧願自己永遠不要醒過來。

因為他愛的人就在他的眼前，他的孩子就在離他不遠處的房間裡，正如顧銘所說，他感覺得到，他們都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