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瑜悄悄地鬆了口氣。
那是一塊雕成小花生形狀的玉墜,花生殼上的紋路精緻逼真,花生殼開了一條小縫,半露出裡面飽滿圓潤的三顆小花生來,十分精巧可愛。
玉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工爐火純青,盛子瑜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一看這個玉墜就知道價值不菲。
那時她剛醒過來,什麼都想不起來,卻意外在身上發現了這塊玉墜。
小花生是她從前沒有的,她自己也不大可能會去買這種東西。這麼貴重的東西,想來想去,只可能是孩子爸爸給她的定情信物。
只是十分可惜,她在衣服口袋裡發現小花生的時候,小花生已經被摔成了兩截。
將那兩截拼在一起,盛子瑜才知道,原來是一隻小花生。
後來她找人在中間包了一層金,勉強算是將碎掉的小花生給修好了。
有時她看著這東西,又想起將她肚子搞大的混蛋,不免覺得十分礙眼,等到蟲蟲出生,她便將這東西掛在他脖子上了。
倒是蟲蟲,從小戴著小花生,知道這是爸爸留給他的,寶貝得不得了,高興了難過了都要拿出來親一親。
將小花生從衣領裡拽了出來,蟲蟲將它放在嘴邊親了親,總算是高興了點兒,他抬頭看媽媽,奶聲奶氣地開口:“那爸爸他現在在哪裡呀?”
盛子瑜沒想到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來了,她簡直想要翻白眼,“你爸上天了。”
蟲蟲雖然才三歲,可這種話還是能聽懂的,他又驚又懼的看著媽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盛子瑜怕他再哭出來,慌忙解釋道:“他他他……他說不定正在開飛機呢所以在天上。”
霍錚回到家的時候,正接到姑媽打來的電話,“阿錚,今天和那葉家的姑娘見面感覺怎麼樣啊?”
霍錚這才想起這茬來,他想了想,沉聲道:“姑娘挺好的,我配不上人家。”
“胡說!”姑媽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起來,“二十八歲的空軍上校,怎麼配不上她啊?”
霍錚見實在躲不過,索性實話實說了:“其實我和舒然一早就認識,今天去那兒見了面我才知道是她……我們倆就是普通朋友,真不可能。”
“哎喲哎喲!”姑媽氣得在電話那頭捶胸頓足,“你是要急死我呀!你和舒然早認識這不就更好嗎,清清白白知根知底的姑娘家,你還瞎挑剔什麼。”
霍錚等她一氣說完,這才開口道:“我現在是真沒考慮這方面,您看我現在這情況,真成了家,也顧不了家,就別耽誤人家姑娘了。”
姑媽憂心忡忡:“可你都二十七了啊,過完年就二十八了,你自己還真是半點都不著急啊!”
霍錚無聲地笑笑,並不說話。
電話那頭的姑媽又突然話鋒一轉,“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心裡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霍錚沒吭聲。
姑媽又問:“阿錚?阿錚?怎麼不說話了?”
霍錚回過神來,他沉聲開口:“我這邊還有點事,先不和您說了,再見。”
屋子裡沒開燈,霍錚坐在陽臺上,望著對面的萬家燈火。
第二支菸,叫霍錚想起第二次見她的情形。
那會兒外公從北京回雲南了,老人家臨走前又囑咐他將空出來的房子租出去。
因為掛的租價不高,房子十分搶手,霍錚託了個熟人幫他甄選租客,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那會兒他還在北京的營區,便直接抽了個週末和租客約了見面籤合同。
再次見到盛子瑜,霍錚是真的驚訝。
誰知她一見面便兇巴巴地開口:“你每個月給我便宜一千塊!”
霍錚骨子裡其實是公子哥脾氣,他極少同人討價還價,尤其是女人。他當下也沒多想,便點了點頭,“行。”
盛子瑜臉上還做著兇巴巴的表情,可眼睛裡已經是藏不住的笑意,也許是開心,又也許是在笑他傻氣。
可轉瞬她又生氣起來,她咬著唇,氣咻咻的看他:“不是我,換成別人你也直接便宜一千塊嗎?”
霍錚沒作聲,將重新列印又簽了字的合同遞給她,“你再看一下條款。”
盛子瑜不依不撓地追問:“無論是誰,要你便宜一千塊,你也都直接就答應嗎?”
霍錚想,其實那倒也不至於,全看他當時的心情如何。
再見到這個小姑娘,他的心底湧現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喜悅,這一點喜悅埋藏得太深,以至於日後待他回憶往事時才發現。
那時他只覺得這個小姑娘執拗得奇怪,不明白她為何要拼命證明自己在他這裡的特殊性。
他又重複了一遍:“看一下合同條款。”
盛子瑜才不看,像是賭氣一般,她接過合同,刷刷兩下,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霍錚將鑰匙遞給她,又給了她一張紙片,上面寫了幾串數字,“物業、居委會和派出所的電話,你收好。”
盛子瑜捏著那張紙,抬頭看他,眸子亮晶晶的,她似乎要他發窘,故意拖長了調子,“沒有房東的電話呀,那鎖壞了漏水了停電了我找誰呀?”
等了幾秒,霍錚欲將那張紙從她手裡拿回來寫上自己的號碼,但盛子瑜卻往後一躲,她將紙摺好塞進口袋裡,然後笑眯眯地將手掌攤開在他面前,“寫吧。”
霍錚很有分寸的保持著距離,拿捏著力道在少女潔白柔軟的掌心裡寫下一串數字。
他一寫完,盛子瑜便迅速將手收了回來,似乎是怕他後悔擦掉一般。
她看一眼掌心的電話號碼,在原地蹦了蹦,然後很快樂的小聲嘀咕道:“解放軍叔叔原來是個大騙子,大騙子。”
原來還記著他之前不肯給她電話號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