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麼了?”
沈朔霞體會到讓人不安的氣息,她摸索著來到窗前,失明的雙眼發出空洞的光,直直地望向漫天焰灰的都城一角。
“不清楚。”
獨孤麟奇聽見了遠處的哀嚎,聯想到北方有妖怪的傳聞。
難道妖怪已經入侵到都城之內了?
他覺得不太可能,先前沒聽說更北邊的城鎮遭到襲擊。京城內應當發生了其他事。
“你待在家裡別動,我出去看看情況。”
獨孤麟奇懷疑是皇甫晴惹出的麻煩,他說過了,要去找陳簡,不過這才過多久?陳簡的藏身之處非常隱蔽,它並不在偏僻的地方,而是位於隨處可見的小巷裡的一棟平常閣樓,皇甫晴有可能那麼快找到嗎?
獨孤麟奇有些不敢相信。
他匆匆上樓。
剛才還在熟睡的葵涼已經被外頭的動靜驚醒,他穿著一身男兒裝,沒有化妝,但妖豔而迷離的眼神和青樓女子沒什麼差別。
獨孤麟奇微微一怔:“準備一下,我們出去看看情況。”
“好。”葵涼點頭,立刻開始準備。
獨孤麟奇折返回一樓,沈朔霞在收拾行囊。
“情況不太妙。”她的聽力比獨孤麟奇要好幾倍,能聽到更多、更清晰的資訊,“好像有很多蟲出現了。可能是陳簡說過的,煉蟲師。”
“蟲?”獨孤麟奇吞嚥口水,“是什麼樣的蟲?”
“噓——”沈朔霞示意他不要說話,過了半晌,她搖頭道,“聽不清,太亂了,而且火聲很大,總之數量很多。我們——我們不如直接離開吧,那邊太危險了。”
“危險嗎……”獨孤麟奇猶豫了片刻,說道,“那些人都是沒有武功的人,但我應該沒關係,我和葵涼去去就來,你小心。”
沈朔霞相信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最後叮囑一句後,目送他們離開房間。
街上全是被驚醒卻不明真相的百姓們,他們都違反了宵禁,但沒有一人受到處罰。手忙腳亂計程車兵們不由分說奔向災難源頭,士兵們的家室都在京城,他們不希望這裡發生任何變故。
“看那些蝴蝶。”獨孤麟奇低聲對葵涼說道,“它們都往那邊飛去了。”
“我記得陳簡說了,蝴蝶也是煉蟲師在操縱。”
“沒錯……小心點,看看附近還有沒有行動不尋常的蟲子,它們都可能是煉蟲師的傀儡。”
他們推開擠搡的人群、
街道水洩不通,士兵們組成的人牆擋住了去路,他們只好從屋簷上行動。
“看那裡!”葵涼驚訝地指向天空。
獨孤麟奇抬頭望去。
那是什麼?一隻怪鳥?!不對。
他擦了擦眼睛。
巨大的黑影掠過天空,彷彿神話裡逃出來的怪物像竊走月亮。
“那好像是……人。”他睜大雙眼,把天空全部容納進眼球,“是陳簡嗎?你看那人像不像陳簡?”
“……好像是他,我不太熟悉。”
“他往哪去?好像是我們的住所。他在找我們。”獨孤麟奇立刻分析出現在的情況,“走,我們快些回去,他會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
“誰?”
沈朔霞聽到屋頂傳來巨大的動靜。她立刻拔出長劍,全神貫注把氣息擴散向周圍,身邊的桌椅、桌上的陶瓷碗和櫃檯裡的菜、鹽都顯現在腦海,形成立體而鮮明的形象。
她能洞悉周圍的一切。
她慢慢上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侍女,是我!”陳簡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來,“你在下面嗎?”
“陳簡?”沈朔霞愣了一下。她沒有聽錯,這是陳簡的聲音。
“把窗戶開啟。”
她照做,陳簡和另外兩個陌生人一同從屋頂鑽進了房間。
她感覺到陳簡在環視周圍。
他問道:“稚泣呢?”
“他說要去前面看看情況——發生什麼事了?我聽到很多蟲子的聲音。”
看情況?!陳簡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就剛才……”沈朔霞聽出陳簡有些驚慌,她不安地問道,“怎麼了?那邊很危險嗎——”
“很危險,”陳簡打斷道,“溫卿筠,你們先待在這裡,我把稚泣找來,我們就準備離開。”
“我也要一起去。”聽到獨孤麟奇身處險境,沈朔霞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你不是那些蟲子的對手。”
“別胡說八道!”她不甘地呵道,“區區蟲子而已。”
“那我問你,你面前有幾隻螞蟻?”
“……什麼?”沈朔霞停滯了。她努力感受,根本沒察覺面前有什麼昆蟲。
“三隻,都是鬼蟲。”陳簡沒時間再勸說她,於是飛快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如何感知鬼蟲,去那邊太危險了。”
“可是——”
“我馬上回來,你們小心,都到屋頂去。”陳簡拋下這句話,匆匆走出房間。
剛才降落鬧出了不小動靜,周圍居民都把目光放在獨孤麟奇的庭院裡,他們看到陳簡出來,認出他就是從天而降的那人,立刻指指點點,討論不休。
“喂!那邊發生什麼了!你怎會從高處落下?”
有個膽大的富商大大咧咧地問陳簡,語氣桀驁不馴,彷彿陳簡回答他的問題是天經地義之事。
陳簡瞥了他一眼,禮貌地說道:“回頭跟你們說。”
富商覺得自己沒了面子,他還想說些什麼,但陳簡壓根不留給他囉嗦的機會,一個箭步消失在他眼前。
陳簡心想,稚泣既然剛離開不久,剛才在飛行途中應該能看到才對。
他來到連線宅邸和大街道的小巷,立刻明白了原因。
街道上人潮洶湧,就算拼命擠都擠不出一條通路,想必稚泣是飛簷走壁跑向那邊去了。
這可就危險了,他萬一不小心被三尸蟲咬到,說不定會性命不保!
陳簡也攀上房屋,居高臨下觀察周圍的情況。
星光燦爛,這晚還很漫長,洶湧的蟲潮爆發出令人生起滿身雞皮疙瘩的嘶嘶聲——今晚大概會成為倖存者們無法磨滅和遺忘的噩夢。
陳簡望向他們的藏身處,那裡的房屋都被蟲子們夷為平地,一條條肥碩而粗重的蠕蟲纏綿在一起,滑溜的身體在交融,噁心的聲音和氣味撲面而來。
他在黯淡的燈火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稚泣?”
“陳簡!”獨孤麟奇鬆了口氣,連忙朝他走去,“我剛看到你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