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許多美人,你是天性風流的陳家三少,上面兩個哥哥護著你,下面一個妹妹仰慕你,在這紛亂的戰事中,唯你享受這紙醉金迷的亂世硝煙。你也玩槍,手上有繭,但那是從前。從前你的大哥管著你,拘著你,你不敢亂來,如今卻不一樣了。
你的大哥去了東北,冰天雪地的地方,唯有人是熱的。你這裡什麼都是熱的。
這麼想著,你又吸了口大煙,透過珍珠串成的簾幕,你看見那個美人。
只一個側臉,一個側身,面龐同貴,脖頸修長,身姿妙曼,她夾著煙,何家老二給她點菸,陪著笑與她說話,她表情淡淡的。你問身邊的青蓮,那女人是誰,她抬你的煙來吸了一口,告訴你,那是薛司令的小女兒薛敏,何少帥的未婚妻。
“這小子,對嫂子也太諂媚了。”你一邊嘲笑何二,一邊站起身,向薛小姐處走。
她看向你了,她抽著煙,煙霧朝你的方向飄來,氤氳間,她似乎是對你笑了,你看不真切。你強裝著鎮定,與何二先打招呼,她坐在側邊,直勾勾地盯著你。
見你耳朵發紅,她笑了,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道,“這可是陳家三少?”
薛小姐像是在問何二,卻只看著你,你穿著灰色西服,緞面柔軟,一派人中龍鳳的模樣,內裡卻慌亂不堪,你問她,“薛小姐怎麼總看著我?”
她揚起唇,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彈菸灰,雙眸微垂,那水晶的菸灰缸在迷亂的燈綵中折出綺糜的光,最終匯到菸頭上那一點紅。
像她的唇。
你好想吻她。
薛小姐靠近了你,勾了勾手指,叫何二也湊近些,你們三個斜坐在同腳凳上,頭倚著頭,你看著她。
“我和你哥哥是舊識,”她把後兩個字咬得綿長,何二似是立刻懂了,也露出曖昧的笑來,“去年,你哥哥在南京述職,你可給你哥哥闖了大禍。”
你明白過來,去年年中,暑氣剛起的時候,你和曾家小子為了個青衣起了爭執,曾家小子衝你拍槍,你哪裡肯受這種威脅,一槍打碎了他拍在桌案上的手掌。那時候曾帥正在上海,帶著兵準備向北走,小兒子出了事,曾帥立刻把你“請”到府裡,要你還這隻手。
“你下午出的事,天剛亮你哥哥就到了上海,你可知道你哥哥從哪裡走的?”
你還傻傻地接話,“南京?”
薛小姐笑出了聲,碾滅了煙,何二又給她遞,被她揮手拒絕,她站起來,俯身,一手抵著垂下的發一手扶著你的肩,她的唇落在你的耳邊,輕聲與你耳語。
“從我的床上,你可真是壞了好事。”
你看著她離開,衣香鬢影間,她嫋嫋的身姿被裹在湖藍色的旗袍裡,後領的金線在她的青絲間若影若現,走到門邊,門童為她撩起門簾,她回身,見你還在望她,笑著給了你一個飛吻。
為著這一個飛吻,你想你愛上了她。
像愛你的神一樣。
何二撞了撞你的胳膊,你皺著眉看他。
“傻了?”他問你。
你嘆氣,“你大哥可真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