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來只是側過頭來打噴嚏……息風鬱悶地想著,這個夢到底要不要這么逼真?
就在他鬱悶的時候,耳畔又傳來女王嫩嫩的嗓音:“可要是我被王子救走了,父親你怎么辦?”
“嗯,我的話已經等到命運中的公主了喲。”王子笑眯眯地說著,然後在她的頭髮上繫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真的嗎?說起來,為什么阿蘿從來都沒有見過媽媽呢?”舒雲蘿坐在小板凳上,低聲嘟囔了一句。
修長的手指輕微停頓,男人俊朗的容顏也掩蓋在了陰翳之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第六十一章 離別之日 (頭髮要學會自己梳)
舒雲寂病了,病得很重。
他再也無法為她梳理長長的頭髮,再也無法為她講述那些有趣的故事。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但是沒有醫者來看他,更沒有人送來必須的藥品,因為他已經喪失了最後的價值,活著也只是世人的負擔。
那一年,雲極王舒雲翳的兒子舒雲楓十四歲,正是舉行成人禮的好時候。那一年,王室穩固,國泰民安,無人能聽見千里之外高塔之上一個寂離暗影的悲嘆。
他以永失自由的代價換來雲極國政局數十年的風平浪靜,如今悄無聲息地死去便是他最後的使命。
那時候的舒雲蘿並不明白如此深奧的事情。
她只是不想失去父親,不想失去生命中唯一一個重要的人。
她不顧舒雲寂的勸阻,推開了破舊的木門,三步並做兩步往塔下衝。高塔裡的光線實在太過昏暗,經久失修的木階也因潮溼的海風而變得腐朽,她跑到途中便一腳踏空滾落下去,摔得鼻青臉腫。
聽說往北走上一段很長的路,就能看見村莊。村莊裡有醫生,她可以求他們,求他們給她一些藥。
但是她還沒有走出高塔,陰鷙可怖的守塔人就聞聲趕來。他佝僂著身子,提著生了鐵鏽的油燈照了照她的臉:“怎麼,想逃?”
“我……我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想給父親治病……”幼小的公主被突然出現的守塔人嚇得不輕,因為那個人不但臉上有著猙獰縱橫的數道刀疤,腰間還繫著匕首與長鞭。
聽了她的話,守塔人的喉嚨裡響起了含混不清又陰森可怖的笑聲。
“治病?呵呵……愚蠢的公主,你還不明白吧,只有你們父女死了,死透了,雲極國才能太平!”
面對著充滿惡意的話語,舒雲蘿將下唇咬出了血。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問我什麼意思?哈,可笑!舒雲寂要是死了,雲極王就可以安心了,王子就可以安心了,將軍大人也會安心,諸臣百官,萬千子民都可以一直過著太平的日子,而我也不用待在這種又破又爛的地方,看守著你們倆個不祥之人。只要他死掉,無數人都能得到救贖,所以你說,我會讓你出去找尋醫問藥嗎?哈哈哈哈哈!”
守塔人一腳踹在她身上:“滾回去,再讓我看到你逃跑我就不客氣了……”
息風看不下去了,他連魔法都沒來得及使用,僅憑著一股怒意揮拳打在守塔人臉上。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他的手穿過了夢境裡的幻象,什麼也觸碰不到。
“小公主,我該怎樣幫你才好。”他失落地注視著自己的雙手,或許他能為她做的事情,便只有和她一起被魔蝶吞噬掉。
小女孩抱住了踢向她的腳,狠狠在腳腕上咬了一口,然後趁著守塔人吃痛,靈巧輕捷地順著旋梯繼續往下跑。
終於,塵封的大門被稚嫩的雙手推開。
天空是如此明亮,大地是如此寬廣。海風吹在身上有些許冰涼,但那也正是她活著的證明。
原來這就是外面的世界,不屬於她的自由的世界……那一刻,舒雲蘿笑了,息風卻有點想哭。
但是他還來不及感慨悲傷,無數支冷酷的弓箭便對準了她的胸膛。
身後是守塔人蹣跚而來的腳步:“賤貨……居然咬我……跑啊!不怕死就繼續跑啊!只要你敢跑,我就有命令士兵射殺你的權利!”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守塔人,一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
息風攔不到她,唯有擋在她的身前,但是利箭依然穿過了他的身體擦破了她的肩頭。
一位士兵警告道:“公主殿下,請回吧!”
“我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想給父親找些藥!”她捂著肩頭疼得表情都僵硬了。
“殿下,我等有軍令在身,若是殿下想要活著,就請退回高塔!”
千百支弓箭就這樣瞄準著她,一步也不肯退讓。
“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些人解釋,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怎麼也聽不懂她說的話。
她還想爭辯,守塔人卻一把揪住了她美麗的長髮,把她拖在地上往高塔走去,就像拖著一隻小小的布偶那樣輕鬆簡單,在地上拖出了長而扭曲的軌跡。
又要回去了……
又要回到那個陰暗的世界裡……
幼小的女孩難以抑制地戰慄著,不是為了身上的血,和沾滿了塵土的衣服,而是為了毫無光亮的絕望的未來。
“算我求你了,小公主,醒醒吧……”息風“握”住了她的手,他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只是看著她悲傷絕望,他卻什麼也沒辦法做,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她什麼也聽不到。
她就像個包袱一樣,被重重摔在奄奄一息的舒雲寂身上。
“快點死!”
木門被哐地一聲砸上了,伴隨著守塔人怨毒的詛咒。
女孩子嗚嗚地哭著,將舒雲寂身上單薄的被子都浸溼了。“是我不好,如果我是男孩子,如果我更有力氣,說不定就能幫到父親了……”
“阿蘿,你什麼錯也沒有。”舒雲寂艱難地伸出手來撫摸著她的頭髮,“你不知道吧,你出生的時候我高興極了……你是上天賜予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禮物……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真的嗎?”小女孩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一陣劇烈的咳喘之後,舒雲寂又繼續說道:“阿蘿……你只要做一個溫柔善良的公主就夠了……不必怨恨,不必反抗,只要微笑著活下去就可以了……這樣子的話,就不會有人為難你……我唯一的祈盼,就是你可以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只要活下去你一定會遇到命運中的人……將你救出這高塔的人……所以不要心急,只需要靜靜等待,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這樣就可以了嗎?”
“如果這樣他們還是不放過你,就一定會得到最慘烈的報應。”王子說著眼瞳中閃爍起一絲極為冷酷的光。
但那也是凝聚了他所有的怨恨,和最後的氣力的一道光。
舒雲蘿似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