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撇嘴,表示對切蘿蔔土豆塊根類蔬菜深惡痛絕:“……叔叔,這就沒羊肉嗎?”
賀少棠說:“羊肉?沒有。”
“我們幾個不放羊,我們‘放狼’。狼倒是不少,後山上有是。吃狼肉嗎?”
孟小北毫不客氣:“會做狼肉?逮來我就吃。”
少棠哼了句:“我算看來了,小子就是狼。”
夥人用饅頭蘸辣子吃,賀少棠直接拿勺子舀,大大嚼辣椒,滿嘴冒紅油。
就這工夫,又有人從外面回來,是他們班戰士小斌。
小斌呆呆站在門邊,帽子都撇丟了,懷裡抱著動不動了無生氣條大狼狗,神極其悲傷沮喪。
少棠從上緩緩站起來:“小斌,怎麼了?”
小斌聲音裡帶著哭腔:“少棠……二寶死了!”
屋人都站起來,“二寶”是他們班養放哨狗。
小斌年輕,圓圓臉,哭起來淚在眼眶子裡打轉:“我剛才去找,從河溝那個潭子裡撈來,已經沒氣兒了,嗚嗚嗚……”
少棠:“怎麼能掉那個水潭裡了?”
小斌:“水裡有魚麼,可能想撈魚吃。”
少棠:“這吃貨,不會自己游上來?”
小斌抹抹眼淚:“水忒冷了,都結薄冰了,可能凍了纏魚線上了沒爬上來唄!……嗚嗚嗚……”
這狗是他們班寶貝兒,當孩子養,每回從隊裡領了肉回來,都把邊邊腦腦省來給狗吃。賀少棠每回上山巡哨都帶狗開路,他是他們班公認“大寶”,他狗因此得名“二寶”。
小斌那小孩兒坐火爐邊得瑟了幾滴馬尿,焐暖和了,問:“少棠,這狗咋辦,咱把葬了吧。”
賀少棠抱著去世二寶撫摸片刻,蹲坐半晌無言,側臉線條冷峻沉默,突然說:“葬了可惜。”
“拿鍋燉了吧。”
賀少棠咂吧咂吧嘴。
他這句話,屋人都炸了,要把咱狗給燉了,吃了?!
小斌把狗死命摟在懷裡,摸著彷彿還有絲體溫:“賀少棠他媽才是個吃貨!!!”
“這是咱們這兩年喂大、養狗!……不是野狗!”
“忒麼也得去嘴!!!”
賀少棠擺頭,示意:“孩子不吃蘿蔔土豆,缺肉吃。”
小斌難以置信瞪著賀少棠:“那娃誰啊?又不是咱們養,可是狗咱養!”
少棠淡淡說:“二寶已經死了,又活不過來。”
小斌:“活不過來我把埋了,咱也不能把吃了啊!”
小斌廣利這幫人有時候確實看不懂賀少棠這號人,這是個什麼人啊?
說賀少棠不喜狗?他喜,他疼二寶簡直就跟疼自己小崽兒樣,白天門帶著,夜晚睡覺抱著,同桌吃,同床睡,風裡來火裡去,當真是生死戰友樣。狗見了他就快撲進懷裡,搖尾,他臉。
賀少棠表有絲玩世不恭,話小斌:“看哭,婆婆媽媽。”
小斌說:“我就婆媽了怎麼著!”
少棠嘲:“林黛玉啊?還動不動就‘葬了’,立個墳頭,再撒把兒?”
“狗活著,老子疼。”
“狗都掛了,歸為塵土之前,讓最後再孝敬咱回,我輩子都惦記好。”
小斌:“……”
小斌氣得罵了句:“賀少棠這人就是,心忒冷,沒有人性!”
那天晚上,他們真把狗燉了,大鋁盆架爐子上,鍋香撲鼻狗肉火鍋。
小斌開始決不進屋,在外面站著,不看。其他人原本也傷,可是架不住那飄香十里鬱肉香,悲傷啊難過全都成了過眼雲煙,在鍋肉面前全拋棄了節……
小斌後來恨不能邊吃邊哭鼻子,罵姓賀是王八。
賀少棠不屑:“吃都堵不住們罵我。”
小斌咬牙切齒恨恨說:“姓賀,餓日娘,回我們扒皮吃了!”
賀少棠豪拍,全不在乎:“我這皮糙肉厚,有人好我這嗎?好我就吃我啊!”
少棠把鍋盔掰碎,泡在大碗固嘟嘟肉湯裡,舀滿勺辣子。孟小北吃得很香,滿滿碗狗肉泡饃他全吃了,還要第二碗。他渾身每個孔都被由內而外氣籲得舒暢,舒服得不行,平時哪吃過這麼鮮野味,肉湯上都漂著層鮮亮誘人紅油!
少棠跟小孩說:“想吃頓正經涮肉鍋,得坐大半天車去西安吃,別兒沒有,吃不到。”
孟小北嘴裡滿東西,用力頭認同:“嗯!”
山溝裡熬年份,那些風雪月悽悽慘慘慼戚心思都收起來,那些玩意兒,幫不了在動盪年月過真實日子。這屬於個特定年代,但非換個場合,再過幾年,賀少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