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能念個屁，咱溝裡有八十、朝嗎？！”

“廠裡大學指標，這麼多年，我年年先進，年年勞模，幹到死也沒次能上我。都被什麼人把名額拿走了，還清楚嗎？我日他爹！！！”

孟建民文化人兒，人前人後難得爆句小氣話、粗話。什麼時候說起來，都說孟師傅人帥，脾氣好，在廠裡極有人緣，跟領導上關係都鐵，又建廠後第批從北京過來青年，資歷老有威望。然而廠裡歷年輸送工農兵學員，送進北大清華，這好事向到普通工人，甭想，早都被那些想要回城乾子弟依靠裙帶關係把指標占滿。

日誰爹也沒用，輸就輸在拼爹。

馬寶純抹乾淨通紅眼眶，苦笑聲：“你有牢騷，我這麼些年容易麼我？我願意窩在山裡？你有初中文憑，我連初中都沒畢業就大串聯了，上學就徹底荒廢了。我抱怨過？”

“我也就得好看麼。咱大院裡原來那個趙三紅，白，漂亮，人家就拿到回城指標了，怎麼拿到，多明白啊！”

孟建民抬起頭說：“別胡說八道，咱們這樣人，幹那事？咱們就那人。”

馬寶純說：“我知道你也那人，永遠做來。”

忍了會兒，馬寶純發酸問了句：“你這麼想離開，你當上大學回去了，我怎麼辦？”

孟建民：“……”

馬寶純說：“孟建民你要窩在這山溝裡去，如果在北京，你能看得上我你能跟我結婚？！”

“孟建民你自個兒走吧，我們娘仨過日子。”

孟建民被堵得愣了，半晌嘆氣：“你這人，想什麼呢……”

“你怕我回去了要你啊。”

“會，甭瞎想。”

“家人，無論發什麼，永遠都在塊兒。”

兩子吵完抱頭哭了場，回頭該幹嘛還幹嘛，日子還要繼續熬。

再說孟小北這小子跑了，這路就跑遠了。夜裡沒途車，他竟然就沿著山路，路往縣城方向跑，走走停停。

這也就孟小北，換成廠裡別孩子，都膽子小，前怕狼後怕狗，絕敢深夜走山路。只有孟小北能幹這么蛾子。他想路走到岐山縣城，然後找輛車坐，他覺著自個兒腰紮帶小八路個，你小北爺爺能幹著呢，重要著呢。

他走了半道，才發覺沒多穿件衣服，半夜山裡冷得賊死，把他伸來兩手快凍成小冰鎦子，紅皴皴，牙齒打戰。孩子畢竟孩子，玩兒離家走鬧劇都沒經驗。沒帶衣服，沒帶錢和糧票，他洋畫彈球小人書果丹這些珍貴家當樣都沒帶，手裡就拎袋子黃饃饃！

那夜，孟小北找到處沒人倉庫，在倉庫門洞裡蜷縮著過夜，吃掉半袋饃饃。他腦頂上方有大外接空調機，轟隆隆響，給他拼命吹著熱蒸汽。他沒喊人，也沒哭，咬著嘴唇作堅，沒事人樣睡到第天太曬屁，繼續走。

孟小北從小個能吃苦玩兒命，骨子裡很犟，目標執著，而且能對人發狠。頭髮埋著沙土，手腫成胡蘿蔔，倆腳丫子凍得像冰坨，他愣走很遠，走在密林子裡，心中描摹他宏偉遠大闖蕩計劃。直到太再次往山樑邊緣墜去，直到林間慢慢朦朧變暗，灰黑色枝椏扭結著割裂頭頂光亮，直到他終於迷了路！

再往前走，山溝裡傳說中狼王谷。

大人們常嚇唬小孩，狼王谷裡有頭白額白圍脖青色狼王，帶領群狼崽，專門叼七歲以小孩回去剝吃肉。

孟小北心裡突然瘮得慌，回頭望眼密林深處，加快腳步，眼神閃爍。

據說母狼在冬天產窩小崽，找到過冬糧養活小狼，頭狼就做主將弱小狼崽咬死，讓壯狼崽吃掉，優勝略汰。孟小北覺著他自個兒就那隻被淘汰掉崽子，這會兒就有狼要吃他了！

最先側後方林子裡聲異動，孟小北嚇激靈，突然撒瘋跑起來！

他這跑，石激起林間無數隱秘，暗夜裡追蹤無數條全部飛奔起來！

孟小北逃竄起來，先前積攢起無畏勇氣瞬間崩潰。他上天連滾帶爬，眼角分明瞥見林子裡道青灰色似狼似大狗影箭般朝他後腦襲來。與此同時，道低沉狼嘯撞耳鼓，聲伴聲，從山樑上、樹頂上，此起彼伏，鋪天蓋！

左邊？

右邊？

幾條灰色狼似乎被林子裡更大動物嚇到，躊躇前，焦躁轉圈。

嗷嗚——

更加剛猛聲嗥叫撕破稠夜色，讓最兇殘捕獵者嚇破肝膽。頭狼兇惡扭頭對嗥，想放棄，又甘。

就這時，孟小北奔跑中腳拌蒜，繩索突然收緊。他沒防備，兩隻腳踝被倒提著，瞬間大頭朝被吊起半空，啊！！！！

中陰招了。

孟小北怎麼能認命？他會服軟。

他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