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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朱家的興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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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還早,朱秀也就不著急去問詢佃戶老王家在哪。

堂屋裡間有一處木板隔斷,裡面狹窄的隔間就是老朱家小小的祠堂。

按照方翠蘭定下的規矩,朱秀每日都要來上香,祈求朱家祖輩和已故老爹在天之靈的保佑。

當然,從老朱家有記載以來的祖輩來看,都是耕農出身,兜兜轉轉就沒離開過竹山縣,從爺爺輩起,徹底在陶朱村紮下根來。

指望他們給予朱秀科舉仕途上的保佑,的確是為難了祖宗,祈禱的物件,當然還是老朱家的驕傲,當年明噪竹山縣一時的才子—朱大全。

朱秀坐在草糰子上,撐著下巴仰頭望著供桌上,擺在最下面最前頭的那塊靈牌,腦海裡依稀浮現一位身形微胖,笑起來總是一團和氣的白面書生。

在朱秀模糊的記憶裡,頭懸樑、錐刺股都不足以形容朱大全讀書的刻苦程度,再加上或許還有老朱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一點福德,終於使得朱大全在三十七歲那年,成功考入房山書院。

有唐一代的科舉與後世不同,只包括解試和省試兩級。

取解便是取得解送入京參加省試的資格,省試是由尚書省禮部、吏部主持的最高階考試。

應舉士子主要分兩類,生徒和鄉貢。

生徒是指出身國子監、弘文崇文兩館及州縣學館,具有官學背景的生員。

普通士庶子弟透過考試後,倒有可能進入州縣官學,而國子監和兩文館,招收的基本都是勳貴官宦子弟。

不透過官學途徑,經過州縣選拔後送京應舉者稱為鄉貢。

在地方州縣上,生徒和鄉貢所佔不同名額,但往往二者間的界限區別並不明顯。

譬如朱大全,十九歲那年,壓著官學招收生員的年齡線,考入竹山縣縣學,因為官學生員入學的年紀通常在十四歲至十九歲,所以朱大全再沒機會升入房州州學,生徒這條路也就斷了。

在縣學蹉跎了幾年之後,朱大全回鄉成親生子,然後繼續埋頭苦讀,皇天不負有心人,三十七歲時,他通過了房山書院的入院試,在書院艱辛求學七年後,一朝頓悟,於天授元年(690年),以當年書院最優秀的成績透過房州解試,得以鄉貢的名額,解送入京參加省試。

並且還是當年房州生徒和鄉貢中,公認的最有希望登科及第的一位。

到了這一步,朱大全便是名副其實的貢舉人,算得上半隻腳跨入了士紳階層。

之前數十年的努力,都是為了取得參加省試的資格。

房山書院乃是民間辦學,唯以學識取材,對學子年齡基本不做限制。

書院落成時間不長,發展至今,已是房州公認最好的育才聖地,教育水平和師資力量甚至超過州學館,每年的鄉貢舉人基本全都出自於此。

朱大全當年能從書院學子中脫穎而出,必定是有真才實學的,況且以老朱家世代為農的條件,朱大全能夠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朱秀心中也對自家老爹堅韌不拔的心志充滿敬意。

只可惜,朱大全前往神都途中染疾,被送回家後便一病不起,朱秀根據方翠蘭的描述,猜測估計是突發腦梗一類的腦卒中,在後世都是相當危險的病症,更遑論這年頭。

按照慣例,州府通常都會給予鄉貢舉人相當優厚的條件,讓他們在本州成為讀書考科舉的榜樣。

州縣若是科舉人才輩出,對現任官員來說,可是極其重要的一項政績,能讓州縣官在今後的考課中加分不少。

所以現今各地官員愈發重視治下的生徒鄉貢選拔,對今後的人脈拓展和積累政績都是相當重要的。

當時房州已有數年不曾出過及第進士,哪怕明經科也鮮有佳績傳回,所以成績優異的朱大全備受州縣兩府官員的重視。

按方翠蘭的話講,當年朱大全在房陵縣,那也是能夠隨意進出州府,上至四品刺史大員,下至九品諸曹官,哪個沒跟朱大全喝過酒!

就連回鄉報喜,也是竹山縣縣令親自作陪。

在出發前往神都前,州縣兩府就發下官告,免除了朱家往後的田租賦役,算是提前將朱大全一戶抬入士紳階層。

雖說貢舉人並不在《永徽律》和《賦役令》中規定的,能夠享有免除課役的範圍內,但地方州縣為了鼓勵治下士庶踴躍參與科舉,提倡文教,都會對貢舉人給予格外優渥的待遇。

那時的老朱家,真是風光無限,受到鄉親們的仰慕和追捧,說起陶朱村朱家,竹山縣誰不得羨慕地感嘆一句“麻雀變鳳凰,鯉魚躍龍門”!

房州上下都指望著朱大全能在省試中一鳴驚人,一掃房州科舉頹勢,為鄉爭光,可惜......

“要是便宜老爹沒有病故,老朱家現在肯定是另外一番光景。說不定我早就能實現夢想,當個豪紳子弟,過上日日鬥雞遛犬,縱情聲色的逍遙日子!”

“哪像如今,還要為生計發愁,連口白米飯都吃不上~唉~”

朱秀唏噓不已地感慨一聲,敬香磕頭後出了堂屋,順手將蔑筐裡的《公羊傳解詁》拿在手上,翻看了兩眼就興趣缺缺地扔在一旁,裹緊襖子,坐著小馬紮蜷縮在立柱下,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咂吧著嘴睡意漸濃。

“咕嘟~~”

剛睡著沒一會,肚皮下傳來洶洶抗議聲,朱秀緊閉雙眼,勒緊褲帶,咂咂嘴迷迷糊糊地嘟囔:“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牆頭忽地傳來“噗嗤”一聲笑,朱秀茫然地睜眼望去,只見那低矮土牆頭,不知何時趴著一位小娘,正咧嘴望著他笑個不停。

見驚醒了朱秀,小娘迅速收斂笑容,手一撐乾淨利落地翻進朱家院中。

朱秀一愣,站起身打量她一眼,腦海裡依稀有點印象,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是隔壁老王家的女兒?王...王竹?”

小娘約莫十歲出頭,穿一身漿洗得發白的淺青短襦,膚色微黑,臉蛋圓圓,個頭只到朱秀胸口,身形偏瘦小。

但她剛才一撐一躍顯露出的身手,卻給朱秀一種很敦實的感覺。

王竹瞪著一雙同樣圓溜溜的眼睛,聲音清脆地驚詫道:“朱秀,你該不會病了一場,變成傻子了吧?”

朱秀乾咳一聲,歉然道:“病體沉痾,頭風傷腦,過往種種,印象已然模糊,王竹姑娘還請海涵...”

王竹湊近仔細瞅著他,瞅得朱秀都有些不好意思。

王竹指著他咯咯笑了起來:“當真變傻了呢!以前就夠呆笨了,現在更是蠢呼呼的!說話這股子文縐縐的勁倒是沒變!我爹說的不錯,聽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能把人牙酸掉!”

被一個小丫頭嫌棄嘲笑,朱秀略感鬱悶,眉眼低垂也不知該說啥。

王竹噘嘴輕哼一聲,嘀咕了一句“悶罐子”,朝他一招手:“把院門鎖了,跟我走吧!”

“去哪?”朱秀一時間沒回神。

王竹朝他肚皮瞥了眼,哼道:“當然是去我家吃飯啦!算你有口福,昨個我爹打了一隻獐子回來,爹爹讓我來叫你,快走吧!”

朱秀老臉一紅,訥訥地點頭哦了聲,關好院門,趕緊屁顛顛跟在王竹身後,朝村西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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