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不對,你們年齡對不上啊?”
我突然間就意識到了她這番話裡的漏洞了,那就是假如老祖爺是在他六個徒弟十三四歲的時候出門一年,那麼另外六個嬰兒和他們最多也就相差個十四五歲。
按道理說我面前這個女人如果真的是那六個嬰兒其中的一個,那麼她應該只比我奶奶小十五歲。
那她現在怎麼的也應該有六十多歲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人,怎麼可能看上去和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一樣?
這連劉曉慶都不至於!
她好像早就意料到我會這麼想,就只是溫柔的笑了笑,“師傅的術,匪夷所思的地方太多了,我只能和你說,我剛剛告訴你的事情都是真的。”
如果這都是真的…
那麼我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另一個奶奶,如果排除後天環境對她們的影響之外,她們原本的性格以及絕大多數記憶應該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後天的影響是不可能被排除的。
想到這兒,她再一次猜透了我心裡的想法,輕聲說道:“其實,我非常討厭這種感覺。從小我的腦子裡都是亂的,每天活得如同地獄一般,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和畫面無時無刻的強行鑽進我的腦海裡。”
她又伸手摸了一下我的下巴,接著道:“直到長大了,我才知道我的人生,其實並不屬於我自己。你能想象我所擁有的是什麼樣的記憶嗎,我剛幾歲就結婚了,在剛邁進校園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第一個兒子。小學還沒畢業我又有了一個孩子。等我上高中的時候我都有孫女兒了。”
他說的我完全可以理解,因為老祖爺的術法的原因,奶奶所經歷的一切一直都被不間斷的灌輸進我眼前這個女人的腦子裡。
每時每刻,所有的所見所聞,一秒鐘都沒有錯漏過。
“吳言,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六十多年。直到她去世的那天,我才真正擁有了屬於我自己的生活,我才不用再被逼無奈的接受別人給我的感受和記憶。”
這樣的人生,恐怕都沒有資格被叫做人生。
在一個人的生活軌跡當中,最為寶貴的一樣東西就是經歷,以及這些經歷所帶給他的記憶。
六十幾年,因為別人強加於你的記憶導致了你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什麼事也做不好說不定還會被別人當成瘋子,說不定連靜下來看一本書都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奢求。
如果我是這個女人,我會恨透了老祖爺。
於是我輕輕點頭,因為從內心裡,我體會到了她的痛苦,“我明白,這樣的生活一定很不好受。這麼多年來,委屈你了。”
“不。”她再一次捏了我的臉蛋,我記得這是我奶奶最喜歡做的動作。
“一點也不委屈,因為到後來我慢慢的學會放棄了自己的人生,開始關心起花海的人生,學會為了她的開心而高興,會為了她的痛苦而難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那麼多好孩子好孫子,我其實很幸福。”
難以置信,她擁有我奶奶的一切。
隨後我們便不再說話了,石室裡的氣氛沉寂了良久,這期間我回想起來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問問她,不過我必須從最基本的事情開始。
“那什麼,你叫什麼名字?你應該不會和我奶奶是同一個名字吧?”
她笑了笑,俏皮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我姓何,叫何玲玲。”
“那,你結過婚了嗎?”
何玲玲又微笑著搖了搖頭,“我那個精神狀態怎麼可能結婚啊,所有人看到我都巴不得躲得遠遠的,我可是被人叫了快十年的瘋子呢。”
我知道,在如此輕描淡寫的話語當中潛藏了不知道多少的痛苦。
“那你為什麼要保護秦淮呢?”我問道。
這是我非常好奇的一件事,我奶奶和秦淮完全不認識,對她的認知也只是停留在“我有一個挺要好的女同事。”
“其實啊,我父母離世之後我就一直住在花海他們附近的縣城裡,也就是你小姨住的那個縣城。直到花海去世之後,我才鼓起勇氣打算接近你們,因為我捨不得這份恩情,儘管她的一生就只是在我腦海中從未停止過播放的電影。”
我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的!”
“沒錯,我跟著你上了寸子山,看你挖開了罈子,跟著你去了人頭溝,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秦淮,當時我就下定決心不能讓我的孫媳婦兒和孫子因為幾個鱗片而分開。”
我趕緊澄清,“不是孫媳婦兒,我和她也就是普通同事而已。”
“是嘛,普通同事你為了她天南海北的跑啊?”
“這不是關係好嘛…”
我尷尬的要死,不過何玲玲好像也不打算繼續捉弄我了,就接著說道:“她肋下的鱗片確實是因為蠱,但那並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所以我當時就帶走了她。”
“那她現在好了嗎?”我問道。
“好了啊,如果你不糾結她到底還是不是原本的秦淮,那她確實已經好了。”
說實話,我怎麼可能不糾結,我現在還在糾結我自己已經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何玲玲看我臉色難看,估計也猜到了我在糾結這個,於是說道:“其實不難辦,那些黑影根本就不是黑影。只不過它們在你們眼裡的樣子就是一個黑影罷了,實際上它們的名字叫做土精。”
“土精?”
何玲玲點點頭,“對,知道古獸合嗎?”
“我聽過一次!”
曾經在龍歡洞裡,我就聽陳東漢說過一次古獸合,關於鳳合洞的訊息還是他從那本書上看來的!
“土精其實是一種構造和人體一樣精密的人型肉團,它們千百年來一直圍繞著“蜚”,因為這樣才能生存下去,相傳土精都是蜚呼吸裡的細菌所形成的東西。我們所在的地方,其實並不單純只是個葬蠱堂而已,這裡曾經是個獸宮,只不過被改造了。”
——太山上多金玉楨木。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
這句話出自《山海經》的東山經。
大概意思是說,有一種野獸,外形長的像牛頭是白的,它只有一隻眼睛而且長著一條蛇一樣的尾巴。
只要是它所到之處,水會乾涸,植物會枯死,人們如果見到它甚至還會引起一張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