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讀書的時候,是絕對的三好學生,期期都有獎狀的那種。所以因為犯錯被老師叫到政教處這種事情,從來都跟她沒關係。
結果今天,她帶著兩個小孩來學校諮詢入學的事情,這還沒見到招生老師呢,就先被政教處主任請來喝茶了。
政教處的辦公室不大,除了主任的辦公桌椅,就只擺放著一張兩人沙發椅和一張單人沙發椅,再加一張小茶几。
凌菲坐在單人椅上,小灰和龍焱坐在雙人椅上,還在一抽一抽哭著的曹子豪,則是站在辦公桌前面,抽抽噎噎地講述事情的經過。
在他的講述下,龍焱儼然成了一個力大無窮的惡魔——原本他們幾個同學好好地在打乒乓球,龍焱非得要加入他們,加入了之後,才發現他這哪裡是打球啊,分明是打人,那球就專門往人臉上招呼。
原本輕飄飄的一個乒乓球,誰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打到人身上比石頭還疼。
曹子豪那青紫的眼窩,證明他真的沒有說謊——哪怕是用乒乓球打得,龍焱出手也的確是太重了。
辦公室門外,探頭探腦的同學也紛紛作證,的確是龍焱打人。
既然確定了責任在龍焱身上,接下來,主任便聯絡了曹子豪的家長,然後勸說凌菲帶曹子豪去醫院做個檢查。
對於去醫院這事,凌菲沒有任何異議,但在這之前,她需要先搞清楚一件事。
“焱焱,事情的經過,這位曹子豪同學已經說過了,剛剛你也聽到了,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原本還冷著臉,生著悶氣的龍焱看了過來,但沒有說話,似乎是沒有弄明白她的意思。
凌菲說道:“要是曹子豪同學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就道歉,並且我會賠償一切損失。但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有錯,不服氣的話,也可以說。要是他也有錯的話,我們也有討回公道的權利。”
似乎是沒有料到凌菲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龍焱癟了癟嘴,眼眶裡眼淚轉了一圈,然後才說道:“他說的是真的,我是故意下重手的。可那是因為他先罵我。”
凌菲問:“他罵你什麼了?”
龍焱沒有回答,不願意再提起。
凌菲轉頭看向曹子豪:“曹子豪同學,不如你將你罵人的話再複述一遍吧!”
曹子豪呆滯了一下,然後再次號啕大哭起來。這麼一個又高又壯,渾身都是肥肉的大胖子,哭嚎起來簡直驚天動地,地動山搖。
主任被他哭得也有些不耐煩,半是勸半是呵斥兩聲,見沒什麼用,乾脆又給他的家長打了電話,催促他們過來。
曹子豪這明顯心虛不說話的樣子,其實已經算是默認了龍焱說的就是真的,就是他犯賤在先,用言語挑釁甚至侮辱,才會導致龍焱的暴走。
但是他哭成這個樣子,你還能跟他講得通道理嗎?
凌菲也是第一次做家長,沒有處理過類似的問題,這個政教主任也是明顯一副和稀泥的態度,她只能夠等著曹子豪的家長來了,去跟他的家長理論。
曹子豪的家長來得很快。
政教主任第二遍電話掛了沒一會,一個胖得像水桶的中年女人就從門外擠了進來。
原本就不寬敞的辦公室裡,頓時就擁擠了起來。坐在角落裡的凌菲,甚至覺得室內的光線都暗淡了幾分。
以前自己胖的時候,倒也沒什麼感覺。除了好看的衣服穿不了,出門被人笑話,倒也沒覺得給別人帶去過什麼麻煩。
凌菲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之前的自己還沒有胖到會給人帶去麻煩的地步。
好比眼前的這位,一個人就能將光線擋了都還不算什麼,一個人的體積就擠得別人沒地兒站了,就真的很過分了。
原本看到對方家長來了,還打算起身相迎的凌菲,只得繼續坐著,仰著頭看她,氣勢上就弱了一截。
尤其是在大方大嗓門一喊:“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我兒子啊?”之後,更是覺得耳膜都在震動,腦子裡嗡嗡地響。
有了老媽的撐腰,曹子豪立刻就不哭了,指著龍焱,威風凜凜地朝山一般可靠的母親說:“媽,就是他欺負我,打我。”
曹子豪媽媽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看過來,一看到他指著的是個細胳膊細腿、粉雕玉琢的小豆丁,頓時就怒了,一巴掌就呼在了兒子的臉上:“這麼弱的小雞仔都打不過,養你有什麼用?”
捱了親媽的打,感受到泰山壓頂一般的母愛,曹子豪一聲都不敢吭。
政教主任是個中等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但在曹子豪媽媽龐大的身軀下襯托下,他顯得分外嬌小,說話的聲調也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別急著罵孩子,先去醫院做個檢查吧!這要真傷了眼睛,可就麻煩了。”
曹子豪媽媽似乎這才注意到了兒子臉上明顯的傷痕,又是拽著他一通搖晃,然後才咋咋呼呼地鬧著要去醫院。
縣城也就這麼點大,學校對面隔了條馬路,就是衛生院。
但曹子豪媽媽嫌棄衛生院醫療條件不好,非得要去一醫院。最後又是排隊,又是做CT的,一通檢查下來,啥事沒有,醫生連藥都沒給開。
曹子豪媽媽不幹了,衝著醫生就是一頓吼:“你說沒事了就沒事了,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你付得起責嗎?”
坐診的醫生頭髮花白、神情肅穆,胸口的工作牌上的“主任醫師”四個字足以證明他的權威。
一聽曹子豪媽媽這話,他眼睛一瞪,冷眼一掃:“你要是不相信醫生,還來醫院做什麼?”
扭頭就朝一旁等著的病人方向喊了一聲:“下一位。”
然後,曹子豪媽媽龐大的身體,就被下一位病人的家屬給擠開了。
也是個帶著孩子來看病的媽媽,跟曹子豪媽媽不一樣,她一臉焦急,看著眼睛的目光裡是滿滿的信任和期待:“醫生你快給我兒子看看,他這眼睛這是怎麼了,從昨天起突然就看不清東西了。這也不癢也不痛的,突然就說看東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