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弈面前的人。

是李修。

身穿一身白大褂，帶著大框眼鏡，略微有些參雜銀白的頭髮寸草一般立起，臉上的面板有些粗糙，暗沉。

方弈與秦壽麵面相覷。

“我……”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吧。”

方弈跟著李修離開了。

是自己在靈氣售賣街之中的行為引起了他的注意麼？

方弈心頭微微一動。

走進了一間小房間裡。

李修給了他一個手勢，讓他坐下。

兩個人相對而坐。

“嗯……”李修直入主題，“今天你所凝刻的是……”

“聚靈陣。”

“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想問你……這聚靈陣，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倘若你確定是自己研究出來的，那麼我可以為你申請職業專利。”

“這個專利有什麼用？”

“科研成果不會被盜取，官方授權認證你為職業開拓者。”

“別人研究，或者說選擇職業，會給我錢麼？”

“不會，但是認證了專利，上面將會給你資源，同時，還會有一些潛規則中的道道。”

李修說的很隱晦。

但是方弈大概會猜到一些。

大概是一些職銜。

說白了，這個專利，就類似於一塊金招牌，上面在分配一些職銜，或者說資源的時候，會優先選擇。

“認證專利，你將在這一條路上順風順水。”

“但是。”

李修的語氣變得略微有些沉重。

“你的科研方向，將不再由你決定，你將會開始研究總會交給你的大量地獄級課題，。”

方弈微微坐直，看著李修。

“我今日叫你來，是因為你的天賦，的確震撼到了我，但是我內心很糾結。”

李修說的很認真。

“所以，我想給你兩種選擇。”

“一，就是我上面所說的，我為你申請專利，將這法陣，作為你的出道作品，立刻上交給職業總會，你將會舉世聞名，你將會引起巨大的轟動，你將不用再為科研資金髮愁，你甚至將會在職業總會之中獲得一些大佬的關注，從而以很快的速度在職業總會之中崛起。”

“財富，權利，名氣，威望。”

方弈微微低垂著頭，兩隻手擰巴在一起。

李修看著他。

“二，我會用我的能力，將你今日的成績隱瞞下來，你將繼續進行你所感興趣的課題。”

“那日後我倘若研究出了什麼，需要遮掩麼？”

“不需要，順其自然。”

“也就是說，選擇1，我方弈今天，走了運，遇到了一場機緣，您將會直接將我帶入到職業總會的那些大佬的視線當中，就相當於，直接將我帶入風口，我總能聽到一句話，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是這樣吧？”

李修點頭。

“而選擇2，也就是說，今日我所做的事情，對您的震撼，您將會忘記，甚至還會幫我遮掩一些，而在這之後，我不用遮掩，我將會自己用我的科研結果，將我帶入職業總會大佬的視線之中。”

1是機遇，2是挑戰。

但是選擇機遇，將會失去科研方向的自由，隨之而來的是名利與財富。

選擇挑戰，等到足以震撼那些大佬的時候，方弈自己所選擇的職業，肯定也會展露出讓那些大佬動容的潛力，到時候，方弈自然就有權利決定是否繼續鑽研自己的課題，而不會強加給方弈其他的課題。

方弈沉默了。

他有永珍解析。

其實說白了，他選擇哪種，都不會影響他的崛起。

不管研究什麼課題，他都有先天性的優勢。

所以，倘若方弈說，為了前程，我應該選擇1，申請專利，名利豐收。

這是藉口。

這並不是針對未來前程的選擇。

這是一場與自己內心的戰鬥。

無論他選擇什麼，旁人不會說任何閒話，這本就是他應得的。

然而方弈卻是沉默了下來，有一種內心裡湧起的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

放棄劍陣，放棄封裝，放棄這些日的研究，放棄腦子裡那已經要爆炸漫溢位來的想法，去挑戰上面給方弈的在他們看來最能在戰場上起到作用的課題。

從穿越來的第一天起，我不就想追逐名利麼？

就像前世創業，為的是什麼？名利，生活。

說白了，劍陣是秦豐強按給他的。

封裝師也是成為科研學生迫不得已的。

這些是我的選擇麼？

不是。

現在，聚靈陣他研究出來了，雷霆陣他也研究出來了，選擇名利，這些東西將會交給各大學院的學生去研究，而方弈將會以職業開拓者的身份，進入到溫室之中，做一個至高象牙塔上的頂尖科研者，準確來說應該是地獄級課題消滅工具人。

無論怎麼分析，1申請專利，都是最好的選擇。

“想好了麼？”

李修死死的盯著方弈，似乎有些緊張，他拿起電話，拇指在開關螢幕的按鈕上蹭來蹭去。

“選擇，1還是2？”

方弈低垂著，手死死的合在一起，手指攥的發白。

忽然，方弈笑著抬起頭。

緊跟著。

李修也笑了。

……

“出來了？”

“有煙麼？”

秦壽奇怪的看著方弈，不過還是從懷裡掏出了煙，遞給了方弈。

“火。”

“你這是怎麼了？”

方弈沒搭理他，蹲在了靈氣售賣處的門口，點上了煙，狠狠的嘬了一口。

過了一會兒。

“你知道麼。”

“就在剛剛，我可以獲得名氣，財富，威望，甚至還會擁有獲得權利的捷徑……”

“但是我拒絕了。”

“你瘋了？”秦壽瞪著眼睛，不解的看著方弈，他不懷疑方弈剛剛說的話，因為方弈先前在靈氣售賣街之中的表現，足以讓他獲得先前所說的那些，那可是開拓出了一條可能擁有巨大潛力的職業啊！不同於劍陣，劍陣當時只是提出了概念，而這法陣方弈的確做出來了，而且，他還讓融合境的李絕塵，突破到了戰爭境！

“我也覺得我瘋了。”

秦壽沉默了，看著方弈。

“所以……你後悔了？”

“我太塔碼後悔了！”

方弈舉起拳頭，秦壽下意識後退一步，然後方弈放下拳頭，繼續嘬著煙。

“你知道麼？我這人就喜歡分析，什麼事情我都會在腦子裡進行大量的分析，從其中取捨利弊，剛剛，無論我怎麼分析，那條路都是最好的，獲得利益最大的。”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我選擇科研，研究封裝，研究劍陣，就是為了名利，我姐姐說過，只要我研究出成績，她就用她的資源，幫我跳槽到更好的地方去，獲得更好的資源，從一開始我為著這而努力著，堅持不懈，不給自己休息時間，每天凝刻到深夜。”

“倘若他直接給我報了專利，我會無比的感謝他，我會歡呼雀躍，我會興奮的給我姐姐打電話告訴她我的成就，但是……當他認真嚴肅的將兩種選擇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

“拒絕了，我他碼竟然拒絕了。”

方弈另一隻手插進頭髮裡，聲音有些沙啞，忽然劇烈的咳嗽了幾下，煙霧一串一串的冒出，頭髮也被他弄的亂蓬蓬的。

秦壽嘆了口氣。

他看著方弈。

“所以你後悔了。”

“後悔。”

“但是如果再讓我選擇……我還是會這樣選擇。”

秦壽不解了，奇怪的看著方弈。

“為什麼？”

“因為顧東青？因為王天毅？他們為了自己喜歡的職業，放棄了去戰爭學院的機會，寧可中途轉校來到了天南第九……”

“嗯，顧東青的劍道天賦很好，當時已經被天南第二戰爭學院錄取，但是他拒絕了，王天毅也是。”秦壽就這麼默默的站在方弈的身側。

“不對，劍陣和封裝不是我喜歡的職業，我一直都是處於職業的被選擇情況，劍陣是你爸安排給我的，封裝也是迫不得已。”

兩個人都沉默了。

“煙沒了，還要抽麼？”秦壽默默地站在一旁。

他已經有些明白了。

方弈現在處於什麼狀態？

自我釋放的狀態。

放棄了那些東西，他後悔麼？秦壽這渾人都看得出來，方弈後悔的恨不得把自己閹了，但是，哪怕後悔，他也會這樣選擇，相比之於讓他後悔的東西，他還有自己覺得更重要的東西，自由？權利？還是屬於他的那一份驕傲？或許都有吧，也或許都沒有，人本就是一個複雜的個體。

他遞過來煙。

方弈呆滯了一會兒，然後搖頭。

忽然，他站起來，將手裡的菸頭扔在地上。

“呸！”

一口吐沫一支菸。

“我知道了，因為老子自命不凡，因為老子天生就不是被別人管的命，申請了專利，我的一切都將會被他們所主宰，憑什麼？為什麼？他們配麼？”

前世他兩次創業。

每一次都失敗的很慘。

但是他依舊覺得自己會成功，然後選擇了第三次。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前世的他一直覺得自己喜歡錢，但是他幻想過，如果有人忽然過來給他一千萬，他會收下，因為他不是沙壁，但是他會給父母一份，然後剩下的放銀行裡存定期，不會去過那些富足奢侈的生活，有些矛盾，矛盾到方弈當時出現這種想法的時候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

但是這就是他。

方正的方，博弈的弈。

“我要做宗師。”

“壓萬族，懟萬道的那種。”

秦壽跟在方弈的身後，微微抓著拳頭。

這忽然該死的熱血。

方弈中二麼？

很中二，但是又很真實。

他清晰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又會很果斷的割捨，他深刻的明白倘若因為一些東西，讓自己燻了心，那麼一些激情，一切屬於科研的快樂，就會全部被磨滅，一切將變得枯燥乏味的重複工作，工具人麼？

看著方弈的背影。

這，是格局麼？

格局，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可能，你覺得是，那便是吧。

秦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老方，等等我，你他妹的走那麼快乾什麼！”

“呸！我怕我走慢了會改變注意，趕緊撤。”

“要不然我帶你去領略一下這裡的溫柔？誰說塔碼中路沒有溫柔的？”

“別介了，我估計我們一起進去，你得等我兩個小時。”

“滾！”

……

“老李，我特麼很忙啊！你到底要幹什麼！”

“老張，幫我在系統裡申請個專利。”

“姓名：方弈。”

“職業：陣法。”

“成績：聚靈陣，幫助融合境界的劍修李絕塵突破了瓶頸，抵達戰爭境。”

“職業潛力……嗯，姑且給個A吧，一切尚未可知。”

“老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李修聞言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