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重來，顏摯十分難得，歷經磨難，千辛萬苦地走到了女主角和男主角面前，在他用心表演，好不容易抓住了女主角的手。

兩相對峙下，艾時猶豫了下，望著顏摯說道：“顏摯，要不你先過去，我和他把話說清楚。”

“……”

我去，什麼鬼？

你TM打電話讓我過來，現在又讓我先走？

你當我是什麼人啊！

我才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二號，我是——

“好吧，那我先過去了。”

顏摯內心一千匹神獸在草原上呼嘯而過，但作為一名演員，還是咬著牙，十分平靜且扭曲地說出臺詞。

男二號就是這樣的嗎？

以前拍戲的時候還沒有覺得什麼，現在為什麼他會覺得很不爽？

顏摯一邊離開，一邊心裡犯起了疑惑，按理說他現在在劇本的世界裡面，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沒有必要不爽，反正都是故事情節，都是虛構的。

但是——

站在陽光下，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聞著空氣中的——車輛尾氣，一切都那麼真實。

顏摯抬頭望了一眼藍天，這個世界似乎太過真實了，真實得讓他覺得自己就是男二號楊旭。

“啦啦啦啦，我是……”

就在顏摯還在感受真實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打斷了顏摯的思緒。

顏摯掏出手機一看，是他生母江婉打過來的。

看到這個電話號碼，顏摯有一瞬間的猶豫，因為他想起來他現在演的這個角色的生母也是一件麻煩事，因為他生母江婉現在在醫院裡。

雖然不確定，但為了不再重來，顏摯按照人物本身應該做的，去了一趟醫院。

……

燕京第三醫院。

站在病房門口，顏摯有一瞬間的恍惚，猶豫著要不要推開這扇門，他知道病房裡面躺著的是楊旭的母親江婉。

但是……

江婉現在的病情並不好，可以說再過不久就會去世，而這也是他知道的結局。

就在顏摯猶豫的時候，“譁”地一聲，病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門口站著一小女孩，約六歲，小臉白皙，綁著兩個小辮子，一雙眼睛睜大了，有些緊張地望著他。

這是他妹妹，不，楊旭的妹妹。

同母異父的妹妹——林月。

顏摯望著那個小女孩，劇本里面講楊旭的事，是一個溫暖善良的男二號，但是最初一開始的時候，顏摯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林月很冷淡。

顏摯猶豫了下，沒有再瞧林月，直接走了進去，目光直接落在了躺在病床上，那位憔悴不堪，頭髮也開始掉的女人。

那就是楊旭的母親江婉。

看見這個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管的女人，聞著病房裡面的消毒水味道，顏摯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真實。

真實得可怕的真實。

“最近感覺怎麼樣？”

顏摯聲音有些緊張，但還是按照臺詞說了，應該就是這麼一句差不多的開場。

看見顏摯來看他，女人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隱隱還帶了一絲討好的味道。

這絲討好讓顏摯更加緊張，甚至是有些異樣的彆扭。

顏摯只能在心裡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都是劇情需要，不要太緊張，平常心。

女人江婉聽見顏摯問她怎麼樣，心裡高興，忙說道：“好些了，你別擔心。”

我其實沒有擔心。

顏摯沒有說話，顯得有些冷淡，畢竟是陌生的，也是虛假的。

但好在這也是符合故事裡面的楊旭，因為面對這位和楊旭分開了有十二年的母親江婉，楊旭也很冷淡。

當然顏摯知道，劇本里面的楊旭內心裡面是渴望家庭的，也是因為父母離婚，認為母親拋棄了他，埋怨著母親。可是偏偏現在楊旭的母親卻得了腦腫瘤，身邊又只有一個六歲的女兒，楊旭即便埋怨，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這也是為什麼會之前楊橋會說，不再給錢的原因。

“月月，快給哥哥洗個蘋果。”

江婉躺在病床上，看了一眼站在門口，不敢走過來的女兒，說道：“月月，去給哥哥洗個蘋果。”

小女孩聽見媽媽這句話，望了一眼顏摯，看顏摯沒有說話反對，小臉上露出笑容，月牙兒般的笑眼，趕緊拿了一個蘋果去洗。

看見林月離開，江婉望著自己的兒子，眼圈泛紅，落下淚來，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楊旭……”

江婉的聲音很輕，很弱，似有一肚子的話要和顏摯訴說。

“你聽我說……那個時候我和你爸爸鬧離婚，我什麼都沒有，覺得你跟著他會好一些。”

顏摯聽著江婉的話，神情有些平靜，像是事不關己的一位旁聽者，但是不知道為何顏摯不敢去看江婉的那雙眼睛。

他有些害怕，因為他感覺到了江婉的悲傷與無奈。

這就像是表演老師說的心理外化，但是對於江婉來說這隻怕並不是表演，而這也是讓顏摯有些害怕和牴觸的原因。

顏摯低聲說著臺詞，“你呆不下去，那我呢？你那個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楊旭，我那個時候……真的覺得你跟著你爸爸會好些，那個時候我就是這麼想的。”

“可你還是離開我了。”

“媽……媽真的沒想離開你，可是你爸爸他不要我了，我們過不下去了。”

“媽也不知道怎麼當初就沒把你要下……”

說到最後一句，江婉已經哭了起來。

江婉坐在病床上，流著眼淚，望著顏摯，很想伸手摸一摸顏摯的頭，眼睛通紅，聲音很弱，低聲哽咽著說道：“媽對不起你，媽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會就沒要下你。”

顏摯抿了抿嘴唇，他很討厭哭，可是鼻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微酸，他感覺自己心裡堵得慌，他似乎是被江婉帶著走了，就像是之前表演被林老師帶著走，情感就那樣出現。

顏摯避開江婉的目光，將兜裡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在江婉身邊，說道：“這錢你先拿著，後面我會再找他要一些錢，你先把病治好，這些事等病治好了再說。”

看見顏摯給自己的這張銀行卡，江婉哭得更難受了，只能是壓抑著自己的哭泣聲，她自己知道對不起兒子。

“楊旭，媽——這病是治不好了，你妹妹她——”

顏摯知道劇本里面這個時候他要走了，楊旭不願再聽江婉和他說這些話，直接起身準備離開。

他也不願意再聽了，他覺得現在自己心裡有些難受，有些想哭。

小林月洗好了蘋果，一進來便看見媽媽哭了，又看見顏摯起身離開，小臉上閃著不安，還有些害怕。

可小林月還是將手中的蘋果遞給顏摯，微仰著頭，說道：“哥哥，你吃。”

顏摯望了一眼那蘋果，最後不知道為什麼伸手拿了。

……

醫院走廊盡頭，顏摯靠著牆角，思緒萬千。

他現在心裡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有些難受起來，頭也疼得厲害。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顏摯你不要入戲太深了，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了。

顏摯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手裡緊握著的這個蘋果，覺得刺眼，又疑惑自己怎麼就拿了這個蘋果，看了一眼身邊的垃圾桶，準備直接扔了。

可是舉手——

那一刻，顏摯又猶豫了，再看了一眼蘋果。

“嘎嘣”一聲脆響，顏摯咬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很甜。

又咬了一口。

咬著蘋果，顏摯又想起了剛才病房裡面那個哭泣的女人，哭著和他說對不起他。

那個頭髮都快掉光的女人，再過不久就要死了。

死了？

是假的！

都是NPC角色，可為什麼那感覺，那眼神，那語氣都那麼真實，真實得讓他難受。

顏摯一把抹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掉下的眼淚。

“蘋果，不好吃嗎？”

突然從背後傳來的一句話，嚇了顏摯一跳。

顏摯轉過頭一看，小林月正不安地望著他，小臉有些疑惑，又透著關心。

“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哥哥你別哭。”

聽見這話，顏摯又咬了一口蘋果，瞪著小林月。

大眼瞪著小眼。

小林月從兜裡掏出幾顆糖果，攤開小手掌，遞給顏摯，小聲說道：“哥哥，你吃糖。”

“我哭的時候，吃糖就不哭了，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