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恆用冷颼颼地目光看了蕭修遠一樣,怎麼也想不通蕭默的思維到底是怎麼轉的。
看著正常一個人,實際上腦子病的不輕。
祁恆捏了捏眉心,“我累了,去外面走動走動。”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揍人。
若不是怕舒妃被朝臣指責,他揍了就揍了,凡人也奈何不得他。
可是舒妃——
想起舒蘭那日離開之後的動靜,祁恆微微嘆了一口氣,或許還是他考慮不夠周全,他再怎麼努力做好一個為人子的本分,但到底不會像正常小孩一般,對生母過於孺慕親近。
祁恆走後,蕭修遠亦想要離開,舉報賞花宴的目的沒達到,他留在這裡還不如回去批摺子。
正待蕭修遠開口說走的時候,恰好有內侍前來遞訊息。
蕭修遠無法,只得停下腳步。
“陛下,溫妃娘娘已經看好了一位姑娘,吩咐小的來說一聲。”
“她看好不算。”蕭修遠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十四皇子那邊怎麼樣?”
提到十四皇子,內侍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吞吞吐吐,“十四皇子喜歡另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的身份比溫妃娘娘看上的這位稍微差一點。”
“哦?”蕭修遠挑了挑眉,“看上哪家?”
“兩位都是賀家的姑娘,不過溫妃娘娘看中的是賀家大姑娘,十四皇子先看到了溫家二姑娘,然後這溫妃娘娘看中的那位大姑娘相較與二姑娘來說,容貌稍稍欠缺了一點。”
賀家與溫家有一層姻親關係在,溫妃的表妹如今是賀家大房的太太,所以蕭修遠猜也能猜到溫妃會選中賀家的姑娘,賞花宴不過是走個流程,讓賀家姑娘與十四皇子見一見罷了。
只是,以溫妃的手段,應當不會讓十四皇子在見到賀家姑娘之前,先見到別人啊。
賀家二姑娘可是賀家二房賀文德的姨娘所出,這嫡女與偏房庶女差距可就大了。
許是察覺到蕭修遠在想什麼,內侍接著說道“十四皇子現在就和溫妃娘娘僵持著,正在亭子裡爭執呢,娘娘想讓陛下做個主。”
“讓朕做主那就告訴溫妃,十四皇子喜歡哪個就讓他選哪個。”蕭修遠無所謂開口道,反正十四皇子也繼承不了大統,讓他和心上人雙宿雙飛不更好。
“爭來爭去惹笑話,即使那賀家二姑娘的身份做不了皇子正妃,做個側妃也不是不行。”
祁恆沒有去關心賞花宴的後續,只在第二日聽宮人們說十四皇子跪在太和殿外請求蕭修遠賜婚,說是要娶賀家姑娘為妻。
但賞花宴過後,二皇子卻出現在眾人眼前,許是祁恆之前說過的話讓蕭修遠聽了進去,蕭修遠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個兒子。
雖然性格敦厚沉穩,但是做事卻利落周到,交給他的幾件事都辦的滴水不漏。
蕭國已經在他手裡一統天下,他確實需要一個性格沉穩的繼承人。
但,蕭修遠心裡卻還是有點不太情願。
蕭修遠擱下筆,“算了,收起來,朕下次再寫。”
王成新輕手輕腳上前,將空白的明黃卷軸收進盒子裡。
“去懿祥宮。”蕭修遠開口。
王成新一愣,“陛下又要去找小王爺嗎?可是小王爺今天出宮了。”
“出宮?”蕭修遠停住腳步,眉心緊緊皺起,“胡鬧,誰帶他出宮的?”
“是二皇子殿下。”王成新小心翼翼開口。
“簡直胡鬧,長生從未出過宮門,在宮外遇到危險怎麼辦?”蕭修遠拍了一下桌子,“朕剛誇了他性格沉穩,結果他轉眼間就把長生帶出宮。”
“小王爺讓小的轉告陛下,是他自己要求出宮的。”王成新默默補充了一句。
“啊?”蕭修遠愣住,一邊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難道他真把長生氣出宮了?
可是他明明啥也沒做,就送了一點畫像而已,也沒立刻要求他立馬選一個啊。
祁恆出宮自然不是為了那種荒唐的理由。
純粹是算到了蕭默的另一部分靈魂的藏身點。
馬車停在一座普普通通的民房外面,二皇子掀開車窗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好奇問道“十九皇弟來這裡做什麼?”
“見一個人。”祁恆跳下馬車,走到宅子面前,抬手輕輕敲了三下。
“來了。”
裡頭傳來一聲粗獷的男聲,隨著門吱呀地一聲,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從門內探出頭。
“誰啊?”
男人的話音一落,看到門外精緻華貴的馬車,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不耐煩的神色稍稍收斂了一點。
“這位小公子,可有什麼事?”
“爹!有客人來了嗎?”門內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從男人的身邊探頭朝外看。
“找一個人。”祁恆開口道。
“小公子要見誰?”男人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小人這種地方,應該沒有小公子要找的人。”
“十九弟,可問到了?”二皇子也下了馬車,帶著人走到了祁恆的身後,目光裡隱含著擔憂。
目前這個男人長相如此凶神惡煞,若是十九弟被嚇到了可不太好,回去後父皇得知,定是要問責於他的。
“見你的夫人。”祁恆淡淡抬眸看向男人,“我母親是她的親妹妹。”
男人一愣,他確實聽自家婆娘說過有一個妹妹,不過十幾年前就被送進了宮做宮女。
男人看了看面前這一群人,即使是僕人也穿的比他們小老百姓好。
男人不由地在心裡嘀咕起來,難道不是騙子?
說起來,他們家似乎窮的也沒什麼可騙的。
男人想到這裡,又再度開口,“小公子請等一下,我回去問問我那婆娘。”
祁恆點頭,看著男人拉著他身邊的男童跑了進去。
不消片刻,一名粗布麻衣的婦人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神情異常激動,連她身後的一大一小都沒能追上她。
但在走到門邊看到祁恆的時候,婦人的腳步遲疑了。
“是不會……找錯了?”
“我母親名舒蘭。”祁恆目光落在了婦人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自從得知了蕭默分散靈魂轉世的真相之後,他立馬進行了掐算,得知自己還有個親姨母。
並且還懷著孕。
以蕭默的想法來推測,祁恆很是懷疑他會連這個都不會放過。
而現在,他猜對了,蕭默果然連他表弟這個身份都不想放過。
祁恆心中一邊無語,一邊從婦人身上取出屬於蕭默的那點靈魂,不由分說地塞進乾坤戒裡。
“對對。”婦人的眼淚頓時就留下來了,“我那可憐的妹妹是叫舒蘭。”
“孩子,你快進來……”婦人的話音一滯,伸出的手在即將觸及到祁恆的手臂時,激動的大腦如同瞬間被人潑了一盆涼水。
——面前這個孩子的穿著看著就非富即貴,絕對不是她能碰的。
祁恆看向二皇子,“二皇兄不妨回馬車等我一會。”
二皇子點點頭,含笑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只剩下祁恆與這一家人。
“你母親……過得可還好?”
“她如今不方便出來,等我回去,與她說一說姨母的訊息。”祁恆頓了一下,“母親以前也派過人去家鄉打聽,只是無果。”
婦人用手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家鄉當年被大水淹過,人都走散了,自然是打聽不到訊息的。”
祁恆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句她家中現況,臨走之時,又掏出一袋銀子。
“今日時候不早,待我回去與母親說了,到時候再讓人接姨母與母親團聚。”
“這我不要。”婦人推了推,“你母親……現在是嫁在哪家?”
若是普通人家還好,若是大富大貴,她這樣尋上門去,萬一被妹妹的婆家當成打秋風的親戚,那樣勢必會影響妹妹在婆家的聲譽。
祁恆不由分說地將銀子塞在婦人手裡,為了避免嚇到她,讓她胡思亂想,只道放心等著變好。
祁恆踏上馬車,回頭一看,婦人一家三口皆站在門口張望。
“十九弟,快進來。”二皇子掀開了車簾子。
“讓二皇兄久等了。”祁恆走進馬車裡坐下,歉意開口。
“不礙事。”二皇子笑了笑,萬分誠懇道“說起來皇兄還要多謝十九弟,若不是十九弟在父皇面前替皇兄說話,父皇也不會想起用我。”
“那也是皇兄靠自己本事站住腳跟,與我並無多大關係。”祁恆淡淡開口道,腦海卻不由地再度想起來那天舒蘭離開懿祥宮的畫面。
若是她找到親人了,想來應該會開心一點吧。
回到宮中,祁恆並沒有立馬回懿祥宮,而是直接轉去了舒蘭的福陽宮。
經過通傳,舒蘭很快被一眾宮女簇擁著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看到祁恆的時候,舒蘭的眼裡分明閃過了一絲意外,而後便是驚喜。
“恆兒,你怎麼來了?”
祁恆行了一個禮,而後將找到姨母一家的事情說了出來,撇去了自己掐算的原因。
“太好了。”舒蘭喜極而泣,“我這就去見陛下,求他準我接姐姐進宮一見。”
“母妃明日派人去接就是。”祁恆攬過話,“那邊我替母妃說。”
“喲,原來小王爺在舒妃娘娘這呢?”王成新帶著一干內侍走進大殿,對著祁恆與舒蘭二人行了個禮。
“小王爺,陛下聽說您回來了,正在懿祥宮等您呢。”
“我知道了。”祁恆淡淡開口,隨後對著舒蘭道“母妃,孩兒先告退了。”
“小王爺,請——”王成新狗腿地湊到祁恆身邊,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隨著王成新回到懿祥宮,蕭修遠已經急的在懿祥宮的大殿裡來回打轉。
見到祁恆進來,蕭修遠連忙揮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們。
“長生,你出宮怎麼都不帶人出去?”
蕭修遠邊說便走到祁恆的面前,從上至下地打量了一下,確認人毫髮無損之後,這才吐出一口氣。
“不是父皇兇你,外面多危險啊!”
“我與二皇子一起出去的。”祁恆淡淡開口,“他帶了人。”
“他帶的人,有什麼危險自然會先緊著保護他。”蕭修遠想也不想地開口,而後又唸叨起來外面的風險,連壞人偷小孩的恐嚇言論都出來了。
祁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已經收集了蕭默的大部分靈魂,如今就剩蕭修遠這一縷分魂。
但蕭修遠壽命未盡,又身負國運,他要是強行取出靈魂,不止對自己有損,連蕭修遠這一縷分魂也會受損。
“父皇說這麼多,你要體諒父皇的一片苦心。”蕭修遠說到口乾舌燥之後,這才住了嘴。
“說完了?”祁恆抬眸看他。
“還有一件事。”蕭修遠搖了搖頭,“長生,你真的不再考慮繼承一下皇位嗎?”
“不考慮。”祁恆冷冷開口,為了避免蕭修遠接下來的糾纏,乾脆直接挑明。
“我是仙人,與國運牽扯在一起沒有好處。”
蕭修遠沒忍住露出了點笑意,“長生你是仙人,那你父皇我豈不是仙人他爹?”
“你以為我在騙你?”祁恆目光冷然地看向蕭修遠,“那你還記得被我點撥的那兩名道士與和尚?”
那一幕自然印象深刻,只是長生沒說,他也沒問,時間久了被扔到了腦後。
回憶起來的蕭修遠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就剩下蕭修遠這一縷分魂,跑也跑不到哪去,為了打消蕭修遠心裡的僥倖,祁恆乾脆運轉靈力,直接打破體內的禁制,恢復本身的體型與樣貌。
只一剎那,耀眼的光芒閃動。
因為刺眼的緣故,蕭修遠抬手擋了一下眼睛,等光芒消散之後,這才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