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知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世界似乎變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更加清晰真實，遙遠處的那塊巨石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隻爬蟲正從岩石縫隙下鑽出來。

伴隨著朝陽一起躍出地平線的十顆小太陽散發的熾烈陽光，此時也沒有過去那麼刺眼了，似乎是因為他的承受力更強了。

風吹過沙地的輕響，不遠處人們低呼聲也清晰地傳入耳中。

鼻尖還能聞到繚繞在全身的惡臭味，似乎是自己身上傳來的味道，渾身的面板上好像都滲出了油膩的汗液，讓他感覺有點噁心。

“變化很大。”

林知難抬起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雖然感覺不到力量提升了多少，但從感官來看，蛻變應該是很巨大的。

“林公子？”坐在一旁岩石上的風知悅開口道：“您煉體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林知難輕輕點頭。

“我聽族人們說，您煉體時似乎形成了神魔元胎的異象？”風知悅問道。

“神魔元胎？”林知難露出一絲疑惑。

“林公子，據傳這煉體法是巫族的法門。”旁邊的瘸腿男子解釋道：“而巫族的先祖，又是傳說中天地孕育的混沌神魔，巫族藉助血脈與天地溝通，就能如祖先般得到天地孕育，據說這神魔元胎像就是孕育時的異象。”

林知難恍然。

那瘸腿男子忍不住說道：“林公子，傳說尉遲氏那位天生神力的煉體天才，在煉體時也只是形成了神魔元胎像的左手，而您……竟然形成了完整的神魔元胎像？”

“天生神力？”林知難看了他一眼。

瘸腿男子點頭道：“我聽說尉遲氏的那位公子在煉體之前，就有上千斤的臂力！而且只有十五歲！”

林知難有些吃驚。

十五歲的年紀，沒修煉就有上千斤的臂力？

這種怪胎，的確是天生神力。

“這是尉遲氏的巡使大人來部落巡察時，他親口說的。”

瘸腿男子雙眼盯著林知難，有些激動地說道：“但就算是那位天生神力的公子，也只是形成了神魔元胎像的一小部分，僅僅只有左手，而公子您竟然形成了完整的神魔元胎像？”

“說不定是因為我更適合巫族法門呢？”林知難笑了笑。

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

就是因為研究所將這法門以他為藍本進行了修改，讓法門完全契合他的基因，才能有這種效果。

“肯定是這樣。”瘸腿男子連連點頭，說道：“早就聽說這法門更看重是否合適，身體強也未必合適，果然如此啊。”

周圍的人也都面露豔羨地看著林知難。

他們也煉體多年了，但連神魔元胎像都無法形成，只是形成一團太陰太陽中和後的青氣，就到頭了，元胎的孕育力量遠不及林知難修煉這般精純，所以進步空間也有限的很。

元胎越完美，潛力就越大，今後能夠達到的上限也更高。

大部分人都已煉體多年，但進步早就緩慢到近乎停滯，幾年都感受不到什麼提升，這就是元胎帶來的區別。

他們都明白，這位林公子現在雖然弱小，但潛力卻是遠遠超過他們不知多少。

“怎麼這麼臭？”

林知難摸了摸臉頰，摸下了一層汗水般油膩的東西，還能看到絲絲暗紅的血跡，散發著淡淡的臭味，估計是煉體造成的。

“這是您身體蛻變後，自行排出來的糟粕之物，以後還會逐漸排出來，不過更多的都會被您逐漸強大的身軀所吸收。”那瘸腿男子笑道：“看來您這次的蛻變應該很巨大，不然也不會排出這麼多糟粕。”

“林公子，您這第一次煉體，身體蛻變了多少？”風知悅好奇道。

“多少？”

林知難微微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我試試吧。”

說著，他輕輕甩了甩手，只聽呼的一聲，那摻雜著血絲的油膩汗液頓時脫手飛出，狠狠地落在地上，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他明明沒怎麼用力，竟然有這種效果？

林知難不僅也有些期待於自身的變化，便快步朝著不遠處的石堆走去，只覺得健步如飛，腳下輕飄飄的，似乎快飛起來了一般。

“你們猜林公子的力氣漲了幾成？”

“我看應該有五成，說不定能舉起那塊一百五十斤重的石塊。”

“沒有五成也有三成以上，而且肯定進步速度很快，起碼不會像我們這樣幾年時間就沒有半點長進了。”

“你說的不是廢話嗎？那可是傳說中的神魔元胎像啊。”

隨著眾人的議論聲，林知難來到了那些石塊前，也沒猶豫，便走到了那塊一百五十斤重的青灰色石塊前，微微彎下腰，用雙手抓住了這塊足有幾個人頭大小的青灰色石頭。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一用力——

這塊比他本人還要沉重的石頭，毫無遲疑地被他抱了起來，然後輕鬆地舉到了頭頂。

“哈哈，果然能搬得起來，我就知道。”

“畢竟是完美元胎，這也很正常嘛。”

“不過林公子搬起一百五十斤的石頭都這麼輕鬆，肯定還有不少餘力。”

“說不定能搬起二百斤的？”

“那也太誇張了吧？第一次煉體，就提升一倍的力量？”

在身後觀看這一幕的眾人也都沒有覺得驚訝，堂堂完美神魔元胎孕育出來的身軀，有這種進步也正常的。

林知難隨手將青灰色石頭放回原地，舉重若輕的感覺，簡直比以前搬純淨水時還要輕鬆得多。

他思忖了一下，直接走向了那塊標註著三百斤重量的大型青石塊。

“三百斤？”

眾人也都察覺到了林知難的意圖，不由得愕然。

在昨晚，這位林公子還是一副體弱公子哥的模樣，連一百斤的石頭都搬不起來，現在居然要直接嘗試三百斤？

這要是成功了，那可就是三倍的蛻變了！

雖然他們感覺這太誇張了，不敢相信，但想到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完美元胎，又隱隱覺得這也是有可能的。

林知難走到這塊快要接近他膝蓋高的大石前，深吸一口氣，彎下腰，雙手抓住了青石的兩側，雙臂肌肉緩緩發力。

這塊青石的重量，讓他想起自己以前抱著那個當模特的前女友時，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

然後，這塊足有三百斤的青石，被他抱了起來，緩緩舉過了頭頂。

“真的舉起來了！”

“第一次煉體，力氣就從九十幾斤增長到三百斤？”

“太誇張了，我看就算是那位尉遲氏天生神力的公子，天賦也不如林公子吧！”

“不可思議……不愧是完美的神魔元胎……”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若非親眼所見，誰都不會相信，竟然有人能夠一夜之間完成三倍的蛻變！

第一次煉體的效果固然最好，但大多數人也就提升一兩成，少數天賦好的也就三五成，哪有這樣提升三倍的？

林知難緩緩將這塊三百斤的青石放回原地，發出咚的一聲，隨即又瞥了一眼旁邊那塊更加巨大的青石，還是放棄了。

他其實還有些餘力，搬起三百斤的大石也不算很費力，臉沒紅心跳也沒加快。

不過，差不多就夠了。

瘸腿男子走過來，有些激動地說道：“林公子，您在煉體上的天賦太強了，等到尉遲氏的巡使來部落之後，以您的天賦，一旦被他知曉了，尉遲氏肯定會很重視您的。”

“哦？有多重視？地位能比得上煉氣士嗎？”林知難拍了拍雙手的灰塵，隨意問道。

“這……當然不能和煉氣士相比。”

瘸腿男子微微一怔，有些無奈地說道：“煉體這畢竟是巫族的法門，我們人族只能修煉最基礎最溫和的‘孕養篇’，只是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元胎不同，潛力上限有區別而已，您的潛力上限應該比我們都要高，說不定能和尉遲氏的那位公子相比，但和煉氣士一比……”

他頓了頓，微微搖頭道：“那可就差遠了……那畢竟是煉氣士啊，只需要一動道法，就算有數千斤巨力在身，也難以抵抗，而且哪怕是尉遲氏那位天生神力的公子，煉體到極致能媲美最弱的煉氣士大人，但也比不上那些真正道行高深的煉氣士大人。”

林知難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麼。

如果他沒有研究所作為後盾，沒有科技援助的話，或許他也會這麼認為，但他畢竟是不一樣的。

此時天色已亮，太陽星與十顆小太陽已經升起，陽光也越發毒辣了。

“行了，天開始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風知悅便開口道：“今晚要去素河取水，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過林公子也要一起去，大家都準備好竹桶。”

待眾人答應下來，林知難才帶著風知悅回到了洞窟內。

回到只插著火把的昏暗石室內，林知難脫掉衣物，用無垢草的粉末弄乾淨了身上油膩的汗水和衣服上的汙垢之後，感覺有點餓了，又吃了些肉乾喝了些水，這才躺下來。

靜靜地躺在黑暗中，他隱隱可以察覺到身體各處都傳來一絲絲酥酥麻麻的感覺。

這是還沒有吸收乾淨的元胎能量，還潛藏在體內，正在讓他的身體發生著緩慢的蛻變，第一次煉體時聚集了那麼龐大的元胎能量，一次性當然不可能吸收乾淨。

一次性大概也就吸收了一成左右，就已經飽和了，還有九成潛藏在細胞的深處。

要是有條件的話，林知難真想看看自己的細胞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這元胎的力量是怎麼讓細胞蛻變的。

不過，想要更快地吸收這些潛藏的元胎能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鍛鍊。

隨著念頭紛呈，不一會兒林知難便沉沉睡去。

……

待林知難醒來後，風知悅也已醒來，正坐在石床上煉氣。

兩人隨意閒聊了片刻，等到天黑之後，便出了洞窟，洞窟外的空地上，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已經有五人在等著了，腳邊還放著扁擔和紅褐色的竹桶。

包括鹿老在內，另外四人也都是獨臂或者瘸腿，起碼可以做到挑水這個動作。

風知悅也不浪費時間，直接說道：“準備好，就出發吧。”

林知難看了一眼幾人用扁擔挑起的竹桶，問道：“不需要我挑水嗎？多一個人多一份水吧？”

“林公子，這十個水桶完全足夠了。”

鹿老解釋道：“水神只允許一個人取一桶水，而且不能太貪心，否則水神反而會施法讓你打不到水，實際上我們七個人就算全都透過考驗，也就只能得到七桶水，只是我們擔心水桶太滿，回來的山路又有些崎嶇，防止水灑出來，所以才帶了十個桶，到時候七桶水分到十桶裡，再封死就不會灑了。”

林知難恍然，又問道：“那為什麼不讓所有人一起去？十幾個人都透過考驗的話，十幾桶水不是更好嗎？”

“水神最討厭貪心的人，他很清楚我們是什麼狀況。”鹿老微微搖頭，說道：“我們以前就試過，如果我們所有人都去，水神恐怕就會施法讓我們水桶在半路翻倒或者破裂了。”

“這水神……還挺有意思。”林知難露出一絲笑意。

“林公子，您可千萬不要對水神大人有什麼不敬之意。”鹿老連忙說道：“水神大人可是什麼都知道的。”

“放心，我知道。”林知難微微點頭。

眾人沿著山路下山後，便沿著與百獸林相反的方向而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片山谷前的荒蕪沙地。

“這山谷，就是雲霧山谷吧？”林知難瞥了一眼處於山陰和雲霧之中的山谷深處。

“嗯，我們以前就在谷內生活。”風知悅輕輕頷首，神色有些悵然。

其他五人也都放慢了腳步，目光注視著山谷深處，那裡是他們曾經的家，那裡有生養他們的部落，更有著他們珍惜的家人。

“不想回去嗎？”林知難問道：“你們現在有我幫忙，打獵也沒有那麼危險了，回去也沒什麼吧？”

其他五人聞言，神情都有些意動。

而風知悅卻是微微低下頭，抓著林知難衣袖的五指緩緩用力，低聲道：“我……我已經不敢再回去見他們了，是我爹拋棄了族人們，而我當年又帶著五十五個殘疾的族人離開部落，如今死得只剩下十四個人了，我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他們的家人？”

“小姐……”鹿老微微皺眉：“這不是你的責任。”

風知悅緩緩搖頭，低沉道：“如果我有林公子這樣的本事，這一年來，就不會死這麼多人了，這當然是我的責任。”

“小姐，這怎麼能怪你？當初是我們心甘情願跟著小姐你離開的啊。”

“要是我不離開部落的話，我的妻子和女兒永遠都吃不飽，每天為了照顧我，多拿一口糧食，還要在白天多耕種兩個時辰，幾次都昏死在地裡，我哥哥甚至還想出去打獵，要不是小姐帶我們離開，我們一家就都完了。”

“小姐，我妻子兒子，還有我父親早就過世了，他們要麼捕獵妖獸而死，要麼餓死，我無牽無掛，又是個殘廢，我留在部落，只會越來越艱難，我也是自願跟你離開的。”

“小姐……”

一個個族人聞言，不僅沒有責怪風知悅的意思，反而都紛紛勸說了起來。

“好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

風知悅搖搖頭，說道：“不過，現在部落的生活已經穩定下來了，糧食夠吃，我們回去的話，不僅要佔用糧食，出去打獵的話，你們的家人還會擔心你們，倒不如不見，而且現在有林公子幫我們，這樣的日子我已經滿足了，你們誰想回去的話，我也不會攔你們。”

她拉住了林知難的手腕，低聲道：“林公子，抱歉，你要是不想待了，隨時可以離開的。”

“小姐說的是，只要我妻子和女兒過得好就行了，我也不想回去再看到她們為我擔驚受怕了。”

“謝謝林公子好意，我們已經決定不回去了。”

“小姐，老頭子我當年答應你父親，要好好照顧你，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其他幾個族人也紛紛附和說道。

林知難看了他們一眼，微微搖頭道：“我只是隨口一提而已，都隨你們，我剛剛開始煉體，在穩定之前，暫時不會離開。”

“謝謝您。”風知悅咬著嘴唇說道。

林知難沒說什麼，只是繼續用眼鏡的夜視模式注意周圍的環境，如今他的視力變強之後，夜視模式觀察的範圍也更遠了。

眾人穿過山谷前的沙地後，片刻便來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林。

“咦？”

忽然，林知難看著漆黑的遠處，說道：“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