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快便過去了。

當天邊出現第一縷太陽天光之時，清冷的太陰星漸漸隱去，群星隨之消弭於無形，尚未冷卻的世界再次迎來了熾烈的一天。

而對於大多數人族，以及諸多妖獸來說，也到開始沉睡的時刻了。

風知悅等人也都是住在山上的幾個洞窟內，不過居住環境要比林知難剛醒來時身處的那個洞窟好得多。

這幾個洞窟裡都開鑿了多個石室，每個石室的地面上都鋪有一層乾燥的細沙，用於防止洞窟內太過潮溼。

而且洞窟內部還開鑿了大量的通氣孔，白天時就將大部分通氣孔堵住，防止溫度太高，到了晚上的時候，就將所有的通氣孔都開啟，趁著夜晚降溫，倒也能勉強保持住洞窟的內部溫度，在白天時不會高到連睡覺都睡不了。

天剛亮時，風知悅便主動說道：“林公子，您就去我那間石室裡睡吧，整座山上的洞窟裡，我住的那間算是最舒適涼爽的了。”

“那你睡哪裡？”林知難略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那間石室有兩張石床，另一張我已經讓人打掃準備好了。”風知悅似乎察覺到了林知難的警惕，感覺有點無言以對，但還是說道：“您要是覺得不方便，可以在我們中間掛一張獸皮簾子遮擋的。”

“那倒是不用了。”林知難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下來。

反正這少女也是盲人，就算共處一室也看不到他，也不用擔心被她佔便宜，而且她一看就是比較注意衛生的，身上也聞不到臭汗味。

至於其他人，大多都是隱隱發酸的臭汗味，他雖然沒什麼潔癖，但也不太想住在一起。

“前面左拐，然後順著一直走就行了。”

林知難手上拿著一根火把，按照風知悅指的路線，沿著洞窟內的通道走向深處。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洞窟深處的一間石室內。

“林公子，那邊就是您的床榻。”風知悅閉著眼睛指著石室入口右側的那張石床。

林知難將火把插在石室牆壁上的孔洞內，開啟眼鏡的夜視模式，瞥了眼腳下新換的乾燥細沙，又看了一眼鋪在那張石床上的銀灰色獸皮，這才走到床邊上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獸皮，觸感光滑柔軟，還有些清涼，有點類似於某種蛇皮。

而銀灰色獸皮下似乎鋪著一層白色的粉末，隱隱泛著清香。

“條件是有些艱難，林公子多擔待。”風知悅站在林知難的面前，有些歉意地說道。

“沒事。”林知難隨意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了。”

他原本以為這些部落時代的人類，住的洞窟可能也就比山洞野人好一些，估計就是鋪一層粗糙、許久都不清洗的獸皮，可能還有臭味，沒想到這獸皮的觸感還不錯，也沒什麼味道，甚至還有種類似於涼蓆的清涼感。

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本以為要開始當野人了呢。

“這些都是現在最好的條件了。”風知悅微笑道：“您床上的無垢草粉末是剛製作出來的，寒蟒皮也是我以前換著用的，呃……已經清洗乾淨了，您不用擔心。”

林知難輕輕點頭，忽然問道：“不用洗澡嗎？”

“洗澡？”

風知悅微微一怔，說道：“林公子，現在很缺水，只能去素河向水神討要，基本都是用來喝，或者是給受傷的族人清洗傷口的，沒法像以前一樣奢侈到用水洗漱，我都已經三年多沒洗過澡了……”

林知難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少女看起來並不像是三年沒洗澡的野人，身上也沒什麼臭味，反而隱隱有些青草的幽香。

“不過……”

果然，只聽風知悅又說道：“雖然沒法用水洗澡，但您可以用墊在獸皮下的這些乾草粉末代替水洗。”

“哦？”林知難掀開銀灰色獸皮的一角，獸皮下果然鋪著一層約莫半指厚度的白色粉末，觸手比精製麵粉還細膩。

“這是百獸林內生長的一種‘無垢草’研磨成的粉末，它除了可以用來防潮之外，還能清理汙垢，消除異味。”風知悅解釋道：“您可以用無垢草的粉末在面板或者頭髮上搓揉，它會吸走汙垢，比水洗得還乾淨呢，清理衣物也可以用它。”

林知難試著抓起一把無垢草粉末在手上揉搓了幾下，原本吃完熊肉後沒擦乾淨的些許油膩，果然吸附在了這粉末上，拍了拍手掌，粉末便簌簌落下，雙手已然乾淨如初。

他不由得暗暗點頭，不愧是洪荒，哪怕是看似普通的植物，也有這等奇特的效果。

“這無垢草很好尋找，我們儲藏的粉末也很多，您可以隨便用。”風知悅微笑道：“看來林公子也是一個體面乾淨的人呢，部落裡有很多男子都比較邋遢，不注重儀表，經常糊弄了事，難得有個林公子這樣的人。”

“習慣了而已。”林知難隨口說道。

畢竟是現代社會穿越過來，清洗什麼的也比較方便，哪像這種部落時代，準備個洗澡水都比較麻煩，沒有水還得用粉末乾洗，對於不在乎儀表的光棍而言，懶得洗也正常。

“天已經亮了，林公子早點歇息吧，不然等會兒就要熱起來了。”

風知悅說了一聲，便轉身走向石室內的另一張石床，爬到了床榻上之後，正準備脫掉上衣，忽然想到火把還亮著，猶豫了一下，將石床上方的簾子拉了下來，這才傳來了衣物與面板摩擦時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音。

林知難也沒興趣關注，便脫掉鞋子衣服上了石床，掀開獸皮之後，用這些無垢草粉末隨意清理了一下身體，又‘乾洗’了一下衣服上面的汙漬和汗味，這才拍乾淨身上的粉末，鋪好獸皮躺下，脖子放在包裹著草葉的獸皮枕頭上，身體逐漸放鬆了下來。

清涼光滑的寒蟒皮貼在面板上，涼絲絲的還蠻舒服，風知悅身上的短褲上衣似乎就是這種寒蟒皮製成的。

林知難在眼鏡邊框上輕觸了幾下，立刻顯示出了當前室溫26攝氏度，還沒天亮，這裡又是洞窟內部，溫度還沒升起來，還算不錯。

隨手摘掉眼鏡放在枕邊，他便閉上了眼睛。

“這個洪荒世界……到底是不是我認知中的那個洪荒呢？”

“說起來……如果按照某些洪荒小說的設定，聖人洞察一切，無所不知，那我穿越過來這件事，會不會已經被聖人知道了？”

“不過，應該不至於……既然研究所將我送過來，在這種‘前線’工作，就像是偷渡一樣，總不至於連保密都做不到吧……而且從研究所的語氣來看，將這種最高等級文明的世界視為工作地點，還不止一個，說不定比洪荒文明的等級還要高……”

“真是的……也不送我一些厲害點的外掛，連保命都難，更別說在洪荒和一群大能，甚至是聖人們搶機緣了……”

隨著他腦海中的思緒紛呈，也逐漸陷入了沉睡中。

……

不知過了多久，林知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被熱醒的。

眼前一片黑暗，插在牆上的火把早已熄滅。

此時石室內的氣溫，比起睡前要高了不少，他摸索著拿起旁邊的黑邊眼鏡戴上後，看了一下當前室溫，已經達到32度了。

當然，比起最初醒來的那個洞窟，要好太多了。

那個洞窟醒來的時候，起碼要高好幾度，而且重要的是還很潮溼悶熱，這個洞窟不僅溫度了不少，還比較乾燥，外面又有通氣孔，要舒適很多了。

對於在幾個火爐城市都生活過一段時間的林知難來說，現在這個溫度條件，還是可以忍受的。

當然，要是能再涼快一些就更好了。

任由誰被熱醒之後都會有些煩躁，他不禁微微皺眉，就像是睡涼蓆一樣，往旁邊還沒有被體溫焐熱的清涼獸皮上挪了挪，在心中暗想，大羿趕緊把那十隻金烏都射下來吧。

“林公子昨晚睡得怎麼樣？”

風知悅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知難聞聲看去，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便開啟夜視模式，發現掛了一宿的簾子已經收了起來，她正坐在對面的石床上，頭髮、面容、衣服都頗為乾淨清爽，應該是剛剛‘乾洗’過。

他忽然低頭看了一眼，反應過來自己什麼都沒穿，隨即又不在意地放鬆了下來，反正這少女又看不見，不怕被她佔便宜。

“還好，你什麼時候醒的？”

林知難隨口說著，滿不在乎地當著她的面坐起身，拿起旁邊的衣物，小心地穿了起來——就這麼一套現代裝，穿壞了可就只能穿獸皮了。

“我也才醒沒多久。”風知悅說道：“估計還有一個半時辰，太陽才會落山吧，再過兩個時辰以後，外面才沒那麼熱，到時候才能出去。”

“你不是看不見嗎？你怎麼知道？”林知難訝異道。

此時在洞窟內，完全是一片黑暗，也看不到洞窟外的光線情況，她居然知道時間？

“我每次醒來都是這個時間，也大概知道我睡了多久……”

風知悅說著，沉吟了一下，說道：“唔，聽我爹說，這是天生靈覺自然有的本事，聽說有些煉氣士大人們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閉關了多久，‘神’強大之後就是如此。”

林知難恍然，問道：“你見過煉氣士嗎？”

“沒……”風知悅搖搖頭，說道：“我看不見，不過，我在四年前聽過一位煉氣士大人說話。”

“那你練過氣嗎？”林知難說道。

“我才剛剛開始煉氣沒多久。”風知悅解釋道：“鹿老說，煉氣是以精力化為真氣，最好是從精力充沛的年紀開始，十二三歲的時候是最合適的，而我有些先天不足，所以也要晚三年，否則煉氣耗損更多精力，容易造成身體虧空。”

林知難恍然。

聽上去，這煉氣所消耗的‘精力’似乎是體內的某種能量，特別是在十四五歲的時候最充足，看來有可能是生長所需的營養物質，或者是生長激素、甲狀腺激素等等。

從昨晚用熱影象觀測鹿老使用真氣時的變化來看，真氣應該是一種特殊的人體能量，透過煉氣法門轉化而成。

不過，具體是什麼情況，還有待觀察，有條件的話，最好是切片研究研究。

林知難沉吟了一下，說道：“煉氣修行，是不是所謂的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

“原來林公子也聽說過這些啊。”風知悅輕輕點頭，說道：“我也聽鹿老和我爹說過，不過我們凡俗的煉氣，只是煉氣入門的基礎，只有成為煉氣士之後，才能開始真正的煉氣，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林知難微微頷首，忽然心裡一動。

研究所的研究許可權之一‘科技援助’，可以改造最佳化現有的科技產物。

而‘科技產物’不止是物品，還包括一些科技產物的構造圖紙、可實行的詳細理論……也同樣可以進行改造最佳化。

對於洪荒來說，煉氣法門似乎就是這個文明的科技產物，會不會也能改造？

想到這裡，林知難不由得問道：“煉氣的法門，可以教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