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這太和丹是留作自用,還是八折售賣?”
“一手出錢,一手交貨。
八十萬魂元,此丹就歸你所有。”
一言一答,猶如萬箭攢心,直聽得陳秋生手腳搖戰,魂不著體。
渾渾噩噩伏在地上怔了一會兒,等陳秋生抬起頭來,正迎上辰星廳執事居高臨下的目光。
執事一張面盤黯淡無光,彷彿塗抹了極品松煙墨,黑的辨不出五官,但他的神色是森凜的,也是冷峻的。
這是要殺人吶!天殺的狗屎運!恍惚間,執事的眉梢好像動了一下,目光猶如利劍,劃過陳秋生眼簾。
陳秋生明白執事的意思,在以往的托兒生涯中,陳秋生曾無數次接到過這種暗示。
只是以往種種,陳秋生慫恿的都是江湖菜鳥、賭場羔羊,而今天遇到的那位吳姓少年,卻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非但不會任人宰割,反而會擇人而噬。
陳秋生默默地避開執事目光,默默地從地上爬起,默默地立在吳奇身旁。
他一個字也不想說,也不敢說。
不是托兒無能,而是羔羊成了狼。
今日之事兒,已經超出了一個托兒的能力範圍,總不能讓托兒越俎代庖,代替賭客挑選木匣罷。
“戊字展架,五排三十三號。”
吳奇拈起一枚白檀木籌碼,丟給小廝。
“第八次了,還能中得前十嗎?”
“已經三五七了……”“不好說,運氣這玩意兒,任誰也說不清,道不明呀。”
“開吧!快開吧!老夫這小心肝,一直顫呀顫呀的,都快顫出毛病來了!”
當木匣開啟,七言八語戛然而止,短暫的沉默之後,圍觀者爆發了。
辰星廳沸反盈天,喊聲不絕。
“嗜血丹!嗜血丹!”
“竟然是辰星廳三寶之一的嗜血丹!”
“八連中!這狗屎運!”
辰星廳執事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一步一步坐上一廳執事的高位,但眼前這一幕,依然讓他感覺手腳發涼,兩腿股慄不止,差點就要像陳秋生一樣癱倒在地。
先前所中諸如珠光丹、化形丹、太和丹之流丹藥,還只是一賠十,龍賭丹坊家大業大,還能輸得起。
但這嗜血丹可就不同了,這可是辰星廳中價值第三的丹藥,估算下來,差不多是一賠五十,幾乎相當於此前開出的七枚前十丹藥的總價。
不行!這裡可是龍賭丹坊!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即便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講一講規矩。
至於賭坊的規矩,非常簡單,來者不拒,小贏大輸即可。
辰星廳執事狠命咬著自己的嘴唇,竭力剋制住因太過驚詫而引起的顫慄,狹眉微蹙,將兩道冷厲目光,利劍一般刺向陳秋生。
陳秋生看到了主家的暗示,卻無動於衷,就像一具木偶,呆頭呆腦地立在吳奇身旁。
出言攛掇也好,緘默不語也罷,都是一樣結果。
都要開出賭坊不願看到的結果。
既如此,繼續蠱惑搞事,就不明智了。
能當托兒,而且能以當托兒來賺錢養家的人,非但不蠢,反而個頂個都是精明人。
精明人又豈會做出“羊肉沒吃到,反惹得一身騷”的蠢事?
所以,陳秋生只能裝死,也唯有裝死。
“小兄弟,這枚嗜血丹是要留作自用,還是也按八折售賣?”
嗜血丹功效獨特,可以大幅度擴張自身血脈。
其藥理說起來深奧無極,但在武者之中,卻有一個粗淺易懂的比喻:道路寬了,自然可以車如流水馬如龍;血脈闊了,丹田氣息流轉當然也會事半功倍。
故而,這類丹藥即便價格不菲,卻也頗受武者追崇,一旦出現,都是競相爭購。
何況按照吳奇此前的作派,以賭坊內銷價八折出售,即便不是自身所需,拿到外間藥房轉手,裡外裡便是一筆鉅款。
“嗜血丹煉製頗為不宜,故而市面少有,杜某願以八五折出價。”
聽到有人報價求購,當即就有人提價。
“九折,老夫願以九折出價!”
“九五折!”
“小兄弟此前有一句金口玉言,相逢便是緣。
既然都是朋友,何必惟利是逐,免得傷了情面。
錢某願以足額出價,不知小兄弟可否忍痛割愛!”
此時連賣七樣丹藥,收得五百餘萬魂元,囊中羞澀之疾,已然緩解,而且這嗜血丹多少也有些用處,吳奇略作沉吟,直接將嗜血丹收進空間戒指。
便宜沒佔成,圍觀賭客也只是一笑了之,畢竟天上已經連掉了七塊餡餅,已經是一方奇譚,哪能繼續指望餡餅如雨,便宜佔盡呢。
“已經八連中了,也不知接下來會不會天保九如、一匡九合?”
“運勢這麼旺,沒準接下來就是淬骨丹呢?”
“運氣到了,本廳丹王熔火丹,也不是不可能!”
“真要開出熔火丹,那可是驚天之喜,足夠吹噓一輩子了!”
萬眾矚目之下,吳奇隨手一揮,又將一枚白檀木籌碼丟給小廝。
“庚字展架,七排三十九號。”
小廝飛快取回木匣,圍觀賭客也隨著小廝的步伐,伸長脖子擠至吳奇身旁。
木匣開啟。
一枚宛若凝脂白玉般的丹藥,發出淡淡熒光,頓時惹得眾人競相掐眉揉眼。
“真真亮瞎老夫一雙濃眉大眼,竟然真是淬骨丹!”
“九連中了,還真讓在下給說中了,天保九如、一匡九合啊!”
“這狗屎運!嘖嘖……不行,待會兒出門回家,在下也要尋只野狗,沾一沾狗屎的鴻運!”
辰星廳執事只覺眼前一黑,猛然打了個趔趄,虧得身旁小廝眼尖手快,這才沒有讓執事大人摔個狗啃屎。
執事惡狠狠地瞪向陳秋生,心中不住抱怨咒罵。
陳秋生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任他橫眉又冷眼,猶自呆立不動。
眼見暗手托兒呆若木雞,渾然一副失魂落魄的傻樣,執事又急又氣。
相比於嗜血丹的一賠五十,排名辰星廳價值第二的淬骨丹,折算價格更是高達一賠七十。
事態愈發嚴重,已經超出了執事的底限,也超出了龍賭丹坊的底限。
而那位走了狗屎運的小子,一直在微笑,他微笑著拒絕了賭客們的出價,微笑著拈起了最後一枚白檀木籌碼。
不,怎能說是最後一枚籌碼。
那小子的錢袋裡,還有此前轉手丹藥收穫的五百餘萬魂元。
只要他想繼續,籌碼就完全不是問題。
執事越想越心悸,越想越覺無力,他拼命提起全身最後一點力氣,伸手指向賭坊二樓。
指向龍賭丹坊總執事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