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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起碼,周渠還能叫她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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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H市返城的高速上,依舊是周映輝給老師開車,他左耳上塞著耳機,一直單曲迴圈播放著一首歌。
不消胡說,他聽這首歌,有千遍萬遍。
安全抵達S市,送老師到家,後者知道他趕著去交班,就讓他先把車開走,有空的時候再給送回來就行。
市立本部醫院的地面停車場,院內三令五申,內部員工儘可能不允佔用。醫務工作人員申報的交通車輛也只有在地庫停車是免費的。
地上停車,哪怕是趕來急診救援的,診後也同樣要付停車費。
所以他們內部人員時常戲謔,這世上哪有什麼真的救死扶傷呀,老子就是真的要來當聖父,也還是要自己掏腰包的那種,你說冤不冤。
周映輝趕著去交班,車子往南門地庫入口拐的時候,前頭有輛車,堵住了下行入口。
急診、門診的南大門這邊有一處供出租車正常泊停載客的通道,彎彎折折地,都排到了地庫口不遠了。
那紅色賓士就九十度直角的卡在出租車與馬路牙子間,來不得來,去不得去。
周映輝衝那騷包車放一聲喇叭,催車主快些,他趕時間,後面又陸續好幾輛車排起隊來。
結果那賓士猛往後一倒,車尾雷達處直接懟馬路牙子上了,周映輝坐車裡都聽見好大一聲剮蹭聲。
該是個新手。
邊上幾個計程車司機佔了公共通道絲毫沒赧顏感,倒是隻管在那看人家車主的笑話。最緊著這慌張車的司機更是站在車子邊上,一味地冷眼旁觀調戲人的腔調,小心呀,別碰上我車子呀,大早上的,我還要開工的。
那慌張賓士又試著往前去,死局感,前後都沒餘量叫車主動方向盤了。
周映輝實在看不下去了,下車去敲那人車窗,車裡的人降下車窗就大罵,“我在挪呀,急什麼?不行你飛過去!”驕矜且狂妄的口吻。
是個將將二十歲左右光景的女孩子,急得一腦門子汗,身型也嬌小,安全帶繫著,像是被綁架在這車上似的,生疏、慌張。
就這車技,再挪半個小時也未必出的來。
周映輝趕時間,沒好耐心了,他右手擱在車頂上,輕敲幾下,算是提醒車裡的人,“你下來吧,我幫你挪,你這車屁股已經碰花了。”
再碰壞計程車,報警扯皮的功夫,他乾脆別上班了。
車裡的人再看一眼周映輝,又羞又惱,但也如釋重負。周映輝陪導師去學術會,自然一身正裝,熨帖,眉眼清冷,面容卻是和善的。
那女生這才鬆開安全帶,她一雙小白鞋下車,車裡有雙高跟鞋在腳邊,像是怕周映輝介意似的,連忙回頭彎腰撿起兩隻鞋,隨意扔到副駕位置上了。
周映輝有一秒譏笑,她車子與嚮明月是同款,沒成想這落拓的性格也幾分神似呢。
他坐進車裡,三下五除二地,幫她把車子挪到邊上去了。
後面等著下地庫的車,也陸續恢復了交通。
周映輝再從她車裡下來,物歸原主的瞥她一眼,臨上車前關照她一句,“剛上路的話,還是找個人陪駕,安全也對旁人負責點。”
那小女生羞紅一臉,倒也是嘴巴不饒人或是輕易不受教的人,一面目送周映輝回自己車上,一面極力自我正名,“我本來是可以掉頭出來的,是這個計程車大叔加塞,堵住了我的路呀……”
呵,沒理也要叫三分。嗓門大的。
周映輝不稀得聽,急切掛擋,往地庫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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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班期間,未到中午,他接到家裡電話。老媽先前找明月提前打預防針的那番話,周映輝一直沒尋到時間與她談,電話裡沈知華說的事,多少也還是因為明月:先前因為書娟外婆臨時加病房的事,沈知華欠貝院長一個人情。
前段時間得知貝家女兒要過生日,沈知華就叫助手備了份禮物提前送了過去,這一送反倒是聲張了,主家又想著還禮。
貝易成太太親自打的電話來邀請,還寄了請帖。
沈知華年輕的時候,因為與貝易成有些業務往來,一來二去,也算有些交情。
彼時貝易成平步青雲,又是醫學世家的門戶,前途自不必說,成熟男女間很難避嫌,哪怕心思清白,也架不住旁人風月的綺思。
沈知華為了家庭考慮,還是與他減少了來往。
就這樣,沈知華至今都與丈夫有隔閡。
這幾年除了醫藥公司上業務的拜訪,已經鮮少私下交面了。
沈知華說,即便買賣不成仁義還在。上回周映輝難得衝她張口求人情,她也急急地託付了貝易成,這一掉頭,避著不見,也太失禮。
沈知華直言,倒不是她不敢去見貝,而是人言可畏,你父親那邊多少是塊心病。
人家主家太太是闔府同請,偏周永茂死活不妥協這口氣。
叫上週映輝,算是沈知華兩全的法子了。
貝易成就一個獨女,今年二十歲,妻子執意要給女兒置辦成人禮。
陣仗還弄得有點大,貝易成知道妻子請了沈知華,也沒說什麼,清者自清,這女人間拈酸呷醋的小伎倆,實難就說對或是錯了。
意難平也罷,求不得也無妨。貝易成始終難將沈知華從自己的心裡剔除掉,所以任何時候,沈知華朝他張口,他只要能力範圍內,終究願意替她效勞。
妻子對他婚前這段風月多少有些旁聽,即是旁聽,就有不盡實之處。
脾氣上來了,妻子會罵那個姓沈的,就是個婊|子,她不婊,如何能叫你惦記這麼多年?
貝易成也反骨生,這是他的底線。他最氣急敗壞的時候,曾朝妻子坦言過,但凡她當年願意放棄她的家庭,現如今的院長太太都沒你什麼事?
滿意了吧?你揪著從前的血肉不肯它結疤,不就是要這樣的結果嘛?
自那一回後,夫妻倆把沈知華的事納為禁言,這一次要不是沈知華這份回禮叫妻子看出些端倪,怕貝易成也沒正經再見她一面的理由。
她的小兒子模樣很隨她。俊俏清冷,亦是同行,貝易成當即對周映輝就生出了無限的愛屋及烏之情。
他佯裝看不透妻子對沈知華的各種打機鋒。
面上不偏幫任何人,只寒暄些點到為止的工作問題,沈知華也盡數涵養消受。
她先前已經送了慶生禮,如今再來酒會,沈知華言笑,俗套了點,但也實在些。她封了個生日紅包給孩子,貝太太這才尋女兒過來答謝賓客。
貝縈縈一襲藍色“星空裙”,款款來父母跟前,不要多瞧,就知道是個千嬌萬寵的俏小姐。
她未等母親開口介紹,就極為意外又驚喜地捂捂嘴巴,
“是你,早上給我挪車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