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認,他在那方面,是真的沒有天賦的。
甚至可以稱得上笨拙。
原本漂亮的手,變得傷痕累累,被小刀劃開的細碎傷口布滿整個手掌和食指,圓規扎出來的血洞足有芝麻粒大小,半個月都好不了,留下一道道醜陋的疤。
到最後,竟不小心被牛皮刀割開了中指的經脈,從此再也沒法彈琴了。
為了一個沒意義的東西,放棄了自己視若生命的音樂和已經擁有的一切,甚至連一條命都搭進去,讓玉簡想要痛罵他一頓的同時,又覺得無比心疼。
熱情似火的少年,奮不顧身的少年,無所畏懼的少年,生生將自己化成了飛蛾,不顧一切地撲向烈火,卻至死都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光和熱。
玉簡閉上眼,手指按上琴鍵,循著原主的記憶,一串串流暢的音符從他指尖傾瀉而出,過了一個章節之後,節奏突然加快,音調陡然拔高,像是一個人在不斷地吶喊,宣洩著心底的憤懣和不甘。
整個鍵盤似是起了火,指尖在其上停留的時間極短,指腹快速劃過琴鍵,幾乎要被生生磨破一層皮,變得炙熱而敏感,冰涼的琴鍵非但沒有剿滅這股熱度,反倒令它越燒越旺,直至燃起熊熊大火,將整個人焚燼。
這時候,沒有任務,沒有渣男,沒有那些不堪的歲月,只有一串串優美的音符,在他的指尖調皮躍動,肆意發洩著自己的情緒。
一曲畢,玉簡雙手猛地壓在琴鍵上,低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豆大的汗水順著他的額頭留下,砸在琴鍵上,激起一個小小的水花。
隔音的牆壁彈回略微粗重的呼吸,撩得人耳尖發癢。
他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許明翰,神色卻帶了絲茫然,似是還沒出戲。
而他這幅模樣落在許明翰眼中,就是深受打擊,被人欺負了的小可憐樣。
“爸爸。”玉簡就著這個略微僵硬的姿勢,扭頭看他,軟軟地叫了聲。
“恩。”許明翰走了進來,順手開了門,讓這一室壓抑的氣氛鬆快了許多。
“我沒有抄襲。”玉簡道,他的眼眶微微泛紅,死死盯著逐漸走進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透出一種偏執的脆弱。
像是方才離開母體的小獸,受了傷之後只能躲在角落裡獨自舔.舐傷口,那委屈又濡慕的視線看的他心頭一軟。
“我知道,我們小炎不會做那種事。”許明翰輕嘆一聲,抬手撫了撫他細軟的短髮。
眼下這樣憔悴又委屈的臉,跟之前那意氣風發,拿著設計稿向他討要表揚的小臉截然相反。
令他心頭一窒,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了,無法呼吸。
“爸爸,我還想彈琴。”
“好,我去幫你聯絡切伯格大師,我之前就把你的資料給他看過了,他對你很感興趣。”許明翰神色溫柔,語氣和緩,滿是對兒子的信任和。
他知道孩子目前急需親人的肯定和支援,所以他對之前發生的事絕口不提,只是帶著他一起暢享美好的未來。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值得關心的,是未來。
蘇白毫無意外地奪得了納蘭美獎的魁首,甚至因為之前的抄襲事件,無形之中又給他炒了不少熱度。
許炎的資料也被生生扒了出來,一時間為人們津津樂道。
本來什麼人頭上套了個“二代”光環,總是會先被加上一層濾鏡,現在這檔子事一出,更是幾乎石錘了,這些富家公子哥,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又卑鄙又下作,技不如人還偏要爭強鬥狠,甚至不惜毀掉人家的心血,其用心不可謂不歹毒。
自小天才有“貧民貴公子”之稱的小可憐蘇白,和二代光環下除了脾氣大心性歹毒一無是處的許炎,兩相對比之間,簡直就是一場笑話。
有好事的人甚至扒出了他們之間那段狗血的三角戀,更是給這次的抄襲事件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妒忌罷了。
可令吃瓜群眾沒想到的事,許炎在這件事後一直保持一種極度的低調,久到抄襲事件的熱度都快耗光,蘇白已經在設計界展露頭角了,他卻突然以另外一種身份重新回到了大眾視線中。
在國際頂尖音樂大師切伯格·霍夫曼的全球巡演上,一位東方面孔的少年格外顯眼。
他年輕,俊美,鮮活又謙遜。
甚至可以和霍夫曼大師同臺競技,表演了一出四手聯彈。
這是……許炎?
作者有話要說: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第15章 三人行必有一燈泡(十五)
玉簡一身得體的西裝,俊美矜貴,不過短短几月,就徹底卸去了浮躁與稚嫩,眼角眉梢盡是冷淡,眼底卻燃燒著炙焰,仿若火舌寸寸舔過,要直接燒到觀眾的心裡。
一曲畢,兩人起身致謝,切伯格特意拉起他的手,朝觀眾示意,又拿起話筒,“謝謝你們的到來,也謝謝我最喜歡的孩子,炎。”
玉簡朝眾人點了點頭,深深鞠了一躬致謝,然後轉身下去了。
下面是霍夫曼的獨奏,他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演出結束後,年過半百的霍夫曼被聞訊趕來的記者包圍,面對他們的苛刻與咄咄逼人,氣的差點砸了攝像機。
“造謠!絕對是造謠!”
“炎是我見過最有靈性的孩子,他對藝術有著天然的敬畏和追求,只有一片赤誠之心才能跟那些音樂巨匠們產生共鳴。”
“他的靈魂乾淨而純粹,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可恥的抄襲犯!”
“我用我半輩子看人的經驗做擔保,他絕對是無辜的!”
“……”
這些話被長.槍短炮直播到了各個平臺,造成的轟動玉簡都早有預料,所以並不如何關心。
他走回後臺,抬手扯鬆了一絲不苟的領帶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臉疲憊。
這小半個月個月他一方面是想讓蘇白自由膨脹,等他自以為成功了再進行打擊,另一方面,的確是太累了。
說實話,許炎的鋼琴造詣不算頂尖,許爸爸從小給他請的最好的老師進行教育,水平可以比得上一些專業的選手,大大小小的獎牌也得了不少,但是要獲得切伯格這種國際頂尖音樂大師的青睞,依舊是不夠看的。
這是普通人和真正的天才之間的差距,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起碼以許炎的水平,再練十年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認可。
玉簡卻不認輸,他知道許爸爸用了一些手段,讓他能夠跟著切伯格學習,但他素來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極致,所有條件齊全,又怎麼肯認輸,讓自己渾渾噩噩混日子。
所以他這段時間,幾乎把自己的潛力逼到極致,進步飛速,終於讓切伯格對他產生了一絲認同。
有天賦又勤奮上進的孩子,足夠討喜,更何況他和自己一樣,有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