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突發意外的病了,諸如他這樣的人,身上的傷痕千溝萬壑也不覺為然。髮膚之痛不敵內心之痛,悲哀莫大於心傷。
不僅僅是梁逸,所有敗退的守夜者都擺出了一副頹廢的姿態,連基地都丟了,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覺得丟臉的事?
2020年10月29日,清繳結束後的第3天。
10月份的尾巴,已經非常涼爽了,天空下起了秋雨,一幕又一幕,彷彿永遠也不會停。
雨夜,曼蘭酒吧內,重新開張並裝修了一遍,格調更勝從前,卻再也沒人會來光顧。
這個月,聖彼爾城到處都在發生大規模“恐怖襲擊”,鬧得已是人心惶惶,隨著天氣轉涼,X病毒逐漸從東往北擴散,大批難民往北歐境地轉移,人滿為患,通貨膨脹,物資供不應求,燒殺搶掠,治安疏忽,一座光明的城市逐漸陷入黑暗。
梁逸穿著一條寬鬆又不失可愛的睡衣站在窗前,雨夜往往最斷魂,斷這座城市的魂。
這座城已經被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霾,再大的雨也無法將之衝散。
“唔……好大的雨,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前天烘乾的衣服晾不到半天又潤了。”
蘇菲抱著一大把衣服推門而入,大多數都是她的衣服,各式各樣的都有。
“梁先生,你的病好點兒了嗎?唉……現在城裡小到診所,大到醫院全都關門了,這讓那些生病的人怎麼活?上帝啊,請保佑這座城市吧……”
蘇菲剛進屋沒幾步,伊芙琳就抱著一床棉被跟了進來。
蘇菲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笑著說:“梁先生患的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藥醫。”
伊芙琳幫忙鋪床,問:“心藥從哪裡來呢?”
蘇菲嘆氣道:“梁先生的心就像海底一樣深,我個人認為,無藥可救咯。”
伊芙琳撇著嘴說:“還不如跟我信上帝。”
“嗯……這話說得想當有道理,”蘇菲整理好衣服,大步走到床邊,戳了戳梁逸的腰窩,問道:“小夥子,伊芙琳讓你信上帝,你信不信?”
梁逸瞥了一眼蘇菲,搖搖頭,繼續看雨夜,顯然他並沒有心情開玩笑。
蘇菲單手叉著腰,笑道:“我說真的,信上帝挺好的,我就跟著伊芙琳信上帝了,現在一身輕鬆,雲淡風輕,連仇恨都放下了。”
梁逸還是搖了搖頭,女人兩袖清風,肩上無重擔,怎麼好比呢?他長長嘆下一口氣:“唉……”
“唉……”蘇菲也長嘆一口氣,突然問:“那打麻將來不來?剛好三缺一。”
梁逸說道:“你要去就去,我不來。”
蘇菲轉了轉眼珠,魅惑一笑,按著梁逸的肩膀,把他當做“鋼管”,妖嬈地在他身上轉呀轉,蹭啊蹭,痴笑道:“那‘摔跤’來不來?好幾天你都沒動靜了。”
梁逸的表情平淡得像是一杯素茶,輕吐道:“不來。”
蘇菲一愣,又一笑:“那‘多人摔跤’來不來?把伊芙琳和薇爾莉特都叫上。”
伊芙琳瞪著眼睛,羞澀道:“蘇菲,你說什麼呢……”
梁逸還是搖頭:“你們要打麻將,玩摔跤就自己去,我現在對什麼都沒興趣,只想好好地靜養一段時間。”
伊芙琳嘆氣道:“你要是跟我信上帝的話,哪兒來那麼多麻煩事。”
“信上帝能讓我把把自摸嗎?”
“理論上的是可以的。”
“實際操作一下……”
蘇菲和伊芙琳結伴走出房間。
梁逸點燃一支香菸,大口吮吸,長長吐出,開啟窗戶:
“出來吧。”
話音還沒落下,一個人影抻著窗臺跳進房間。
帕特里奇甩了甩溼透的碎髮,苦澀道:“你如果真的要去跟她們搓麻將,玩摔跤,我估計又要多等幾個小時了。”
梁逸問:“為什麼不直接走大門?”
帕特里奇笑著說:“住在酒吧裡的那些守夜者應該不會輕易讓我進來,所以只好爬窗戶了。”
梁逸眯眼笑道:“看來你爬窗戶的本事很足。”
帕特里奇說:“沒錯,我用這個方式度過了很多個銷魂的夜晚,爬窗戶去見,大多數女人都會為之感動,這種感動的程度會隨著樓層的高度而增加。”
梁逸擠了個笑容,問道:“你來幹什麼?催促我們快點離開?”
“沒錯。”帕特里奇又說,“但並不是為了來趕你們走,而是來提醒你,感染者已經在切斯曼出現。切斯曼距離聖比爾不過一千多公里的距離,你們如果要離開的話,得抓緊時間了。”
梁逸反問帕特里奇:“面對來勢洶洶的感染者,你有什麼辦法能保住聖彼爾城?”
帕特里奇自信地說:“我總有辦法讓這裡固若金湯。”
梁逸又問:“你還欠我一個要求對麼?”
帕特里奇的點點頭:“沒錯。”
梁逸觀望雨夜,緩聲道:“這一次,我打算直接回華夏,一個人回去。我相信聖彼爾城會在你的保護下固若金湯,所以我要把她們留在這裡,你得好好保護她們不受傷害。”
帕特里奇大喜:“完全沒問題。”
梁逸眯著眼睛:“你很高興?”
帕特里奇笑著說:“你把女人留在這裡,說明總有一天會回來。我很期待再次和你合作。”
梁逸冷哼道:“然後再給你捅一刀對麼?”
帕特里奇笑道:“是你自己失去判斷力的,也不能怪我。”
梁逸觸滅菸頭,看向帕特里奇:“你到底是誰?”
“這是我今晚來找你的主要目的。”
帕特里奇看向梁逸,眨眨眼睛,顯出一雙緋紅血瞳,問道:“仔細看我的臉,還有我的眼睛,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梁逸也將血瞳開啟,與帕特里奇對視,二人眼眸的瞳色,條紋,幾乎是一模一樣,兩人站在一起,似有似無一種親切感!
梁逸扔掉菸頭,大喝:“這不可能!”
帕特里奇點燃一支香菸,“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能,但直到看見你的眼睛,我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又看向梁逸,緩緩道:“父親他,很想見見你。”
梁逸捂著額頭,突然大笑起來,越笑越狂妄:“哈哈哈哈……”
“其實父親他——”
“我不太想知道這些,你走吧。”
梁逸把眼前的兩扇窗戶都敞開了,冷雨斜打在他蒼白的臉頰上,一種愛恨交錯難以形容。
“好,我走,”帕特里奇爬上窗臺,準備動身之前又回過頭來對梁逸說:“有空就回家看看,父親……唉,算了。”
話未完,跳下窗戶,融入雨夜。
“噼裡啪啦……”大於急切如玉珠散落。
梁逸抹去了依賴在臉頰上的雨水,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早已心亂如麻——
瀰漫在城市裡的雨霧,就像他心間的陰霾,破不開,抹不去,更逃不了;
他所選擇的多艱的命運就像一把巨大的枷鎖,永遠將他束縛在了拿起與放下、前進與後退、得到與失去之間;
他多想回到那趟永無止境的列車上,用不溫不火的性格,去烹煮苟且偷生的時光,他多想忘記這些是是非非,忘記被磨礪的殘忍,忘記被放縱的慈悲……
梁逸關上窗,點燃一支香菸,獨倚沙發而坐,孤寂地望著雨夜,吸完這一支香菸,他依舊是黑夜裡的傳說!
……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