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孫皓銘緊抿著唇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好半晌,蓋在棉被底下的左手拳頭握得死緊,再多用力一分幾乎就能掐出血。
孫皓銘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後才又再睜了開來,他摸過一旁沒有被撞壞的手機,撥了通電話給主管。
「王哥,是我,Hans,關於您之前提到的那個機會,我……」
宋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的地步。
孫皓銘沒有忘記他,但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好幾年前、他還只是個鄰居弟弟的時期,他不記得他們交往,不記得他們一起做過的事去過的地方。
和宋竹相戀的一切事物,孫皓銘全都忘記了。
孫皓銘出院以後又在家養了一陣子傷,儘管每天都是和他冷眼相對、也被拒絕過很多次,宋竹還是會抽時間去替他送飯。
直到有天宋竹發現孫皓銘在收行李,他心裡一跳,問他要去哪裡。
孫皓銘看也沒看他,繼續手裡的動作,嘴上冷淡地回:「我要調職了,後天的飛機離開,這裡我印象中租到年底,你想繼續住就住吧。」
宋竹覺得胸口又悶又痛,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想伸手抓孫皓銘,卻又在抬到一半的時候放了下來,他扯扯嘴角,卻連扯出一抹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宋竹垂首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有種不自然的哽咽,宋竹問他:「孫哥,我們……真的沒機會了嗎?」
孫皓銘沒有抬頭看他,只是將整理好的行李箱闔上,然後站起身來,拎著提把背對著宋竹,留給他最後一句話:「抱歉,我不是同性戀。」
第16章
那晚宋竹自然是沒有下樓,他在床上躺了一陣子,等到胃比較不那麼痛了,才走到外面把一口未動的晚餐塞到冰箱裡,然後進浴室衝了個冷水澡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他睡得不好,斷斷續續夢見以前的事,好的壞的、高興的難過的全部交錯參雜在一起,鬧鈴響時他有些吃力地睜開酸澀的雙眼,覺得腦子又沉又痛。
宋竹只要一沒睡好眼下的黑眼圈就會很明顯,他撐著洗手檯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臉,輕聲嘆了口氣,而後彎下身掬了把涼水往臉上潑。
出門的時候宋竹還有些緊張,不曉得孫皓銘會不會在樓下堵著他,走出去的時候卻什麼人也沒有,宋竹心下鬆了口氣,又隱約有點失落。
宋竹這天早上沒見到孫皓銘,倒是見著了一個他沒想過會再見面的人,他剛過完馬路,迎面走走來的一個少年盯著他的臉瞧,然後有點不太確定地喚了一聲:「小竹哥哥?」
他腳步一頓,神情略有些遲疑,「你是……?」
「小竹哥哥你不記得我啦?」那個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臉頓時皺了起來,「誰說小孩子無情,你們大人才無情,我是孫皓晟啊,你以前還抱過我叫我晟晟呢!」
聽著這個名字,再看少年眉宇間與那人有那麼點相似的神韻,宋竹才恍然大悟。
他很久很久沒見到孫皓晟了,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後那個臉肉嘟嘟、巴著他的腿喊他小竹哥哥的小朋友。
自從孫皓銘大學搬出去之後他就沒再見過對面那家人了,再到後來孫皓銘出國之前他在小區樓下的公告欄看到售屋資訊,那時候宋竹只想著,就連他們最初產生交集的那點回憶,都要跟著沒有了。
只是隔沒幾天那張薄薄的紙就消失了,宋竹站在公告欄前發了一會兒呆,就再也沒注意過這件事情了。
「想起來了。」宋竹淺淺笑了一下,「你長大了好多啊,差點認不出來了。」
孫皓晟咧開嘴笑得很開心,站在路邊和宋竹敘了一會兒舊,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對了,我哥回來了你知道嗎?」
宋竹下意識點頭,而後很快反應過來地反問他:「你知道?」
「當然知道啊,前兩天他就來家裡吃過飯了,還……啊,算了。」
宋竹沒有注意到孫皓晟不自然地止住話題,只覺得渾身發涼,孫皓銘和家裡人關係多麼疏離他再清楚不過了,可原來這次他回國,就連關係這麼不緊密的人都比他還要早知道。
他沒聽清孫皓晟之後又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從昨晚開始自己的腦子就一片混亂,他扯出一抹有些不自在的笑和他道別,便匆匆轉身離開了。
宋竹一整天都在走神,連他帶班的小孩子都看出來不對勁。
「小宋老師吃糖--」下午點心時間,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左手抓著包裝精緻的小糖果,右手拉著宋竹褲子,仰著小臉向他笑。「小宋老師心情不好,吃糖。」
宋竹一愣,旋即蹲了下來,和小女孩平視,摸了摸她的發頂,溫言軟語和她說:「老師不吃,妳吃就好。」
宋竹替她把糖果包裝拆了,餵給她一顆,又把糖果包了回去,「只能吃一顆,不能多吃。」
女孩乖巧地哦了一聲,蹦蹦蹦地跑回坐位放糖,又拿了畫本跑到宋竹旁邊,挨著宋竹畫畫,宋竹看著那隻小手握著畫筆一點一點在紙面上描繪,意識忽然有些恍惚,彷佛現在握著畫筆的是自己,帶著想讓人開心起來的心情而在紙上塗塗畫畫的也是自己。
宋竹很久不畫畫了,大學的時候他偶爾興致來了還會提筆撇幾下,而現在畫畫對他而言早就成了不可言說的回憶。
很快小女孩的圖就畫完了,她只畫了顆太陽,太陽上面還有笑臉,那是屬於孩子表達心意的方式,女孩把圖紙撕下來送給宋竹,漾著笑臉和他說:「小宋老師,每天都要開開心心!」
宋竹喜歡小孩子,特別是這種剛社會化、一切都還懵懵懂懂的孩子,他們單純可愛,溫暖又沒有心機,偶有吵鬧,相處起來卻舒心自在。
他接過紙,珍而重之地捏在手裡,微笑著道了聲謝。
那天下班後宋竹找到徐若維,指了指外頭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兩個人並肩往那兒走去。
「徐若維,為什麼你那時候會問我信不信失憶,你早就知道孫皓銘是在騙我了對不對?」宋竹背靠著紅磚牆,聲音很輕,疑問句說得像肯定句,他也沒等一旁的徐若維回答,兀自繼續開口:「我媽術後恢復狀況不好、之後又被緊急送進醫院那時候,我聯絡不上宋松,宋梅婆家的人也不願意幫忙,別說之後的手術費營養食品費了,我差點連住院費都繳不起,那時候你給了我一筆錢,說是你從小到大的積蓄,其實那筆錢是孫皓銘讓你給我的吧。」
宋竹不是很想回憶起母親病況到了後期那會兒,對他來說那是他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個時期,孫皓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母親癌症晚期躺在醫院裡生不如死,他聯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