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們自覺讓開,露出地上趴著的死狗一樣的胡北原。
青年在他身前蹲下來,低聲問他:“能走嗎?”
胡北原“嗯”了一聲。
青年把手放在他頭上,上面有血,他感覺得到那手抖了一下。
而後一雙胳膊伸入他身下,把他翻過來,下一刻他就被打橫抱起來了。
“……”
場上鴉雀無聲,在這安靜裡,周翰陽抱著他走向車子。胡北原努力睜開腫起的眼睛,視野太差,他只能看見青年下巴的線條,和臉部的陰影。
但他覺得這樣的周翰陽真的是帥翻了,怎麼說呢。
這就是他想要的。
除了他,其他的什麼也不想要。
胡北原被橫著放在後座上,令他感覺自己像一具屍體。青年在前面坐好了,關上車門,說:“你忍著點,我送你去醫院。”
“嗯……”
於是路上還闖了幾個紅燈,胡北原心想,這傢伙的行車水準怎麼每況愈下了啊。
到了醫院,很是一通折騰,各種包紮,拍片。胡北原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掃描過一遍了,從小到大都沒這麼徹底地檢查過。
好在檢查結果表明,雖然他身上又疼又腫又流血的,但沒動到骨頭,也沒傷及內臟,頭上的傷是最擔心的,但醫生表示沒有大礙,留院觀察兩天即可。
說到底還是周翰陽的功勞,出現得及時,他們還沒來得及下狠手呢。
胡北原被縫了兩針,貼了一堆紗布,送進了病房裡。也虧得周翰陽能耐,給他整了間獨立病房,弄得他很受寵若驚。
胡北原在病床上有點不安地坐著,上下左右打量。私人醫院的病房整得跟賓館一樣的。
他沒住過院,也覺得沒必要住院,但周翰陽堅持,好像他不住院的話當晚就會突發腦溢血仙去了一樣。
坐了一會兒,他聽見門口的動靜,周翰陽推門進來。
周翰陽剛才替他辦理手續去了,現在回來,手上拿了個杯子和水壺。
胡北原立刻正襟危坐,青年板著臉說:“喝點水。”
“哦,好的,謝謝。”
他用纏著紗布的手接過周翰陽遞來的水杯,而後趕緊喝了下去。張嘴動作太大,牽動臉上的傷口,胡北原“嘶”了一聲。
周翰陽立刻問:“怎麼了?”
胡北原忙說:“沒事,就是有那麼點點疼……”
窗簾沒拉上,外面黑黝黝的,胡北原能從窗戶玻璃上的倒影裡大概看見他現在的樣子。臉腫了,眼睛腫了,腦袋還包得跟個洋蔥一樣,簡直糗翻天。
難得能和周翰陽這樣單獨相處,還是近距離,自己居然是這副模樣,完全不能更醜,胡北原想著就有點沮喪。但不知為何,他又覺得這是他近來最幸福的時刻。
胡北原突然意識到有些異樣,定睛將周翰陽看了又看,他說:“咦,你的眼鏡呢?”
“……”周翰陽像是一時有些尷尬,說,“下了班,忘戴了。”
“哦……”胡北原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要眼鏡也沒關係,所以你沒近視?沒近視幹嘛要戴眼鏡呢?”
青年不耐煩道:“就你話多。”
“……”胡北原頓時不敢說話了。
病房裡燈光明亮,周翰陽看著他的臉。
胡北原被盯了一會兒,只能小心道:“……怎麼了?”
周翰陽面無表情道:“你臉上有點血,沒擦乾淨。”
“哦……”
而後青年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帕,沾了點水,用一個角幫他擦了擦臉頰。
這力道有點重,擦得他臉上隱隱作痛,他看見周翰陽的手有些發抖。
“謝謝啊……”
青年卻突然把手帕一扔,怒吼道:“你是傻的嗎?為什麼總是惹這些惹不起的人?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就瞎逞英雄,你有沒有腦子啊你?!”
“……”
“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啊?!你差一點就死在那裡了,你知道嗎?要是我沒有……”
青年停了一停,胡北原和那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的眼睛對視了一下,想想也很後怕。
要是沒有周翰陽,他今晚搞不好真的就交代在那了。
“多謝啊,幸好你正巧路過……”
“……”
青年像是氣狠了,有那麼幾秒都沒說話,等那口氣過了,才冷冷地說:“愚蠢。”
“……”
“你還是老樣子,還是這麼屌絲,這麼備胎。這都幾年了,你就不能有點長進,有點出息?你看不出蘇沐對你根本沒那種感情,你們也根本沒那種可能嗎?”
胡北原冷不防被劈頭蓋臉這麼教訓了一通,愣愣道:“我,我知道呀。”
“知道那你還犯賤?天底下有這麼多人可選擇,你非得吊死在那麼一棵樹上嗎?”
胡北原茫然地:“……我沒有呀。”
周翰陽越罵越激動,但好像越罵越不著邊:“你就不能徹底離她遠點,不再多看她一眼嗎?發過那麼多誓,你全忘了嗎?為什麼你就這麼不爭氣,還非得管她的死活?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是嗎?早知道你這麼沒出息,這輩子都該別回來!”
胡北原被罵得懵了,傻愣愣地望著周翰陽。這怒氣像是朝著他的,但內容又不是很對的上號,他也不知道周翰陽到底在罵誰。
但他感受得到青年的那種顫抖的激動和憤怒,就像被感染了一般,不知不覺的,他滿眼都是淚水。
周翰陽的聲音戛然而止,閉了嘴,看著他。
兩人無言地對視著。胡北原眼睛腫了,還都是眼淚,導致他根本看不清周翰陽的臉,以及上面的表情。
他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慌,對於眼前這個人,他心裡有千言萬語,簡直能說上一天一夜,然而並說不出口,比起周翰陽痛快淋漓的怒罵,他只能寂靜無聲。
在靜默的哽咽裡,他看見青年朝著他低下頭來。
而後,下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像是也空白了,安靜了,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一切都被抽離了,然後又炸開了,漫天都是煙火,繽紛,炫目,不真實。
青年嘴唇的熱度,顯得那麼清楚,又那麼虛幻。好像他夢過的一樣,以至於他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胡北原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心裡噴薄而出,再也無法阻擋,無法掩飾。他有過的哀傷,絕望,害怕失去。他像溺水的人抓緊救命草一樣,死死抱住青年的脖子。
過了一陣,周翰陽按住他的肩膀,將他用力推開。
青年看著他,有點咬牙切齒地:“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
胡北原茫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胡北原這回點點頭。
“……”
周翰陽又一次突兀地捧住他的臉,奪走他的呼吸,這回比較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