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
葛曉霖腳步一頓。
“對不起……”謝亦騫又重複了一遍。
葛曉霖回過頭去:“你有什麼好道歉的?”就算要說,也該是自己。
謝亦騫抬眉笑了笑:“辭職的時候……”其實明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是謝亦騫還是故意那麼做了,面上裝著大方,其實心理比誰都憋屈,估計那時候謝亦騫沒少招經理的埋怨。
葛曉霖聽了只是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這沒什麼,要這麼算,我還要謝你。”
謝亦騫茫然。
葛曉霖道:“住院費……”他不知道謝亦騫為什麼來,這樣做又出於什麼地步,或許只是一時同情,或許如他所言為了給老師留下好印象,但是對那個家庭來說,的確雪中送炭一樣的救命稻草。
謝亦騫卻還是一副“你在說什麼外星話”的白痴臉。
葛曉霖見此知道他意思了,於是嘆了口氣,彎下身又把那處方撿了起來,揉開道:“錢都付了,去複查下吧,看看恢復狀況,也好放心。”
“這地兒這麼大,驗血的地方就有八個……”謝亦騫抱怨道。
葛曉霖說:“我帶你去。”
放射科外,謝亦騫瞪著他的報告,忽然問葛曉霖。
“之前那個……還算數嗎?”
葛曉霖莫名:“什麼?”
謝亦騫看著門上那個孕婦和孩子不宜靠近的警告標誌,把葛曉霖拉離了五六米的距離後才道:“不當那個……就當朋友……”
葛曉霖微訝,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有這個提議,不知道是真的完全放下了,還是……然而見到他那東瞅西望勉力淡定的模樣,葛曉霖心頭一熱,一個“算”字在嘴裡繞了半天,到底還是吐了出來。
然後他就看見謝亦騫笑了,是高興的,但是又不是真的高興的那種笑容,葛曉霖也說不清,但看著卻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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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不小心兩人又修復了關係,葛曉霖覺得他和謝亦騫之間的所謂緣分很像小時候玩過的一種竹節蛇玩具,一節一節段落式的組合起來,明明覺得下一刻沒有了,卻莫名又搖擺起來,然後繼續往前游去,還越遊越遠。
兩人也不是天天見面,一開始會在學校、街上遇到,有時間就說上兩句。繼而恢復了手機聊天,每天問候些天涼天暖無關痛癢的,然後約了吃個飯,謝亦騫又會來餐廳,只不過這回不走前門,而是從後頭繞過來,趁著葛曉霖休息兩人坐下偷個懶,這樣的相處比以前那個硬是要把你我圈一起的模式輕鬆多了,誰都沒有負擔,沒話題了就放著等想到了再聊。
從身邊的人嘴裡聽到對方也不會覺得尷尬,談起來心平氣和,真的像一個朋友了,葛曉霖是這麼認為的,哪怕米緒總是時不時用懷疑深沉的目光看他們,葛曉霖也是這樣回答的,他們就是朋友……而已。
其實心理上也做好了這一次不可能保持太久的準備,然而一天一天下來莫名其妙的反而更融洽了些。
日子一晃而過,從大三到大四,身邊那些原來親近的人不知不覺漸漸遠離了,葛曉霖回頭再看,什麼時候自己遇到事情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些好哥們了,而是另外一個人?
上學期大米開始去天使之家打工,這學期他離校支教,半年十個月都看不見人,而金剛進了一家外貿公司做小學徒,丁牧則打算繼續考研。大家各自分道揚鑣,葛曉霖也在某人的介紹下去了一家慈善基金會工作。葛曉霖去了後才知道那是家民營的基金組織,用謝亦騫的話來說就是“一夥有錢人虧心事做多了專門用來破財消災去惡的地方。”葛曉霖每天要做的就是找哪裡需要他救人救命然後和大家一起安排撒錢撒物的事兒,實在沒有比這更適合他的工作了,為此他真是挺感謝謝亦騫的,要不是當初他難得堅持,自己肯定會猶豫,但真進來了又有點感謝他,因為這個工作真是充滿了滿足感。
而那位少爺呢,硬是剋制住了嘚瑟的心,最多隻是時常來他辦公室轉轉,誇誇這裡的環境,誇誇葛曉霖的工作態度,誇誇他的大慈大悲,然後再引申到自己的眼光上去,別的也沒啥。
不過今天兩人明明說好六點下了班要一起出去吃飯的,結果葛曉霖幫著辦公室裡一女生領完了宣傳T恤回頭已經快七點了,卻還是不見人。
他看了看電話,給謝亦騫撥了過去,響了好一陣那頭再接了起來。
謝亦騫說自己今天有事兒不能來了,讓葛曉霖不用等他。
然而掛了手機約莫半個小時後,星辰花園的大門就被人敲響了,謝亦騫磨嘰著去開,就看見葛曉霖冷著臉站在那兒,外面還在下著雨,葛曉霖的頭髮都被淋溼了。
在謝亦騫開口前,葛曉霖已經先一步自己走了進來,一邊把粥放在桌上,一邊去摸他的頭。
“燒了多久了?”
謝亦騫遲鈍道:“沒、沒多久……”
葛曉霖瞪他,把他推搡著弄上了床,吃了粥,再吃了藥。
謝亦騫看著對方忙碌的背影,心裡觸動,但是嘴上卻還一直在那兒叨叨著自己沒事兒,不用葛曉霖照顧,不用麻煩他,自己很好,身強力壯,睡一覺就能康復。
葛曉霖被他念煩了,走上前拿被子直接捂到了謝亦騫嘴巴以上鼻子以下的部位。
“你要真客氣就再說一句,我立馬走。”
謝亦騫瞬間歇菜了,在葛曉霖拿了桌上的空碗要去洗時,他忽然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身體真比你以為的好多了,要不怎麼會這兩年怎麼都住不了院呢……”
後一句他說得很小聲,但是葛曉霖還是聽著了,猛地轉頭,溫潤的目光霎時化為了兩把利劍,直直朝躺那兒的人射去。
謝亦騫側頭避開,只覺得臉皮都被擦得要冒煙了,他心裡迭蕩,臉上只笑著,慢慢把腦袋往被子裡縮,但是葛曉霖仍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謝亦騫挺想打著哈哈就過去了,說自己不過開玩笑讓他不要介意,但許是高燒讓他的腦袋有點昏沉,意志力也比往日薄弱了不少,嘴巴已是不受控制,在心裡憋了許久的話都忍不住一腔倒了出來。
“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才能讓你信我,但是我想了很久,想了兩年都想不到辦法,你說說要怎麼辦?”
葛曉霖怔然,忽覺手腕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