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定會讓犯罪嫌疑人得到法律允許範圍內最嚴厲的懲罰。姜書記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實背景,是真欣賞他辦案時的果敢與犀利。但外頭人不這麼看,外頭盛傳他是姜書記的嫡親侄子,甚至有傳他賣身上位。唐奕川從不澄清否認,甚至樂得走漏一些虛虛實實的風聲。狐假虎威的寓言人人聽過,他願意讓別人以為他是那隻狐狸,即使狐狸狡詐、骯髒又陰險。
他快忘了自己為什麼讀的法律,好像就是為了升官,為了扳倒傅雲憲。
這個紅燈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車窗緊閉,空調也沒開,唐奕川坐在車裡,覺得車廂像一潭死水,他已經完全溺在裡頭,任何掙扎都激不起哪怕一點點幽微的水花。
僱兇殺人是公訴案件,傅雲憲擔任受害人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訴訟代理人,開庭時也坐在庭上。庭審時,他不時在那個受害人耳邊低語,教他怎麼說服合議庭。那個所謂的受害人本來就是黑社會,傷天害理的事幹了不老少,一雙手又腥又臭,結果在庭上顛倒黑白地說了一通,洪銳居然被判了重刑。洪銳僱兇打人不過一時激憤,實則跟他爸洪兆龍完全不是一路人。
唐奕川以一個法學生的身份坐在旁聽席上,看著洪銳無力又絕望地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找人打他一頓,他根本沒有受多重的傷,他一個人就跑了……”
一個先回國念法律,一個則留在小常春藤唸經濟,準備畢業後回國在投行業大展拳腳;他們在美國時一起領養了十幾條流浪狗,打算待兩人都退休的時候,再一起開一間寵物店……
他們曾經構想過一個共同的未來,那個未來像夢一樣美。
也像夢一樣易碎。
他去牢裡探望過洪銳,唯一的一次。洪銳挺憔悴,但挺平靜,沒有一見人就哭天搶地,只是一味苦笑:“跟我同倉的一個王八蛋老……老弄我……獄警看見了也不管……”
“弄”在這個語境下是個很駭人的字眼,唐奕川一下就聽懂了洪銳的意思。
“你別再來看我了,也別想法子弄我出去什麼的,姓胡的還有那姓傅的真的沒人性,沒準連你也不放過。我覺得我可能活不到出獄的時候了,我們……我們下輩子……”
沒多久,洪銳就真的死在牢裡了。
紅燈轉綠燈的時候,手機又震動起來。他早就把傅玉致拉黑了,但跟幾年前的情形完全一樣,他拉黑了一個號碼,很快另一個號碼又打了過來,傅玉致可能買了一堆新號,堅持不懈地想要一個答案。
唐奕川一直記得,法院宣判之後,被害人長吁一口氣,傅雲憲起身與審判長、審判員一一握手,談笑寒暄,不難想象除了法庭上的唇來舌往,法庭外他也使了不少勁,反正國家正在打黑,案子判成這樣,人人都會滿意。但是當他走出法庭,他又看見傅雲憲在走廊盡頭的暗角,一個人靠在牆上吸菸。法庭紀律規定,案件審理時全員不得吸菸,但這個男人煙不離手,一口接著一口,濃重的煙霧遮掩著他英俊的臉龐與緊蹙的眉頭,他的表情相當奇怪,好像邪惡與悲憫同在,十分荒誕。
傅玉致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唐奕川又一次沒接。因為同父異母的關係,他很晚才知道傅玉致就是傅雲憲的弟弟。
他所認識的傅玉致,皮囊花哨,真心滾燙,一直沒皮沒臉沒心機。只要他再費點心思與傅玉致周旋,那傻小子沒準兒真能把他哥賣了,何必還讓洪翎編著故事接近傅雲憲,費時又費勁。
但唐奕川最終還是決定分手,冷酷決絕,不留一點餘地。
刀不快,麻卻夠亂。他怕上癮。
第七十二章 重逢(二)
一撥一撥的律師來探望傅雲憲的傷勢,傅雲憲都見煩了,後來索性讓文珺一律擋出去。不過凡事因人而異,這天病房裡來了最大腕的一位,張仲良。
跟著張仲良一起來的是他的秘書,名叫小景,鮮桃似的小姑娘,一進門就甜甜喊一聲,傅爺好。她是帶著花來的,沒讓文珺搭手,自說自話地就把文珺剛剛插上的百合與康乃馨給換了,非說,花是鮮嫩的好,這放久了的,都蔫了。說完還瞥文珺一眼,眼裡狼煙一片,火藥味來得莫名其妙。
這種不知天高地的小姑娘文珺見得多了,一點沒放心上,說了聲“張律您慢坐,我先出去一會兒”,就走了。這些年多少這樣的小姑娘,或圖傅雲憲的人或圖他的地位,飛蛾投火似的撲上來,到底沒一個能撬動她在君漢的地位。
“咱們傅律這會兒該稱一聲‘傅英雄’了?”張仲良打趣他。
“別笑我。”傅雲憲丟了一根菸給張仲良,自己往嘴裡咬進另一根,取打火機點燃。
張仲良近五旬的年紀,但保養不錯,全無這個年紀的中年男人常見的臃腫與懈怠,還是挺精神的。但這種精神跟傅雲憲那種張揚打眼的英俊比不了,一比就是雲與泥,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直接拿自己帶來的小姑娘開涮:“傅律要是不當律師完全可以進軍演藝圈嘛,現在不是流行美大叔款,你看小景,盯著你眼睛都直了。”
小景臉登時紅了,嬌俏地說了聲,張律真討厭。
張仲良哈哈大笑。簡單問了問傅雲憲的傷勢與那天的情況,他說:“我來倒不全是為了探病,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最近針對刑辯律師出的一個?”
訊息出來的時候,正是傅雲憲傷重搶救那會兒,他問:“怎麼說?”
張仲良讓小景從包裡取出一沓檔案,交到傅雲憲手上,“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傅雲憲叼著煙,隨手翻了翻手裡的紙張,皺起眉頭。這個規則的制定對律師尤其對刑辯律師相當不利。
繼續往下翻,黨報又拿律師說事,而且標題十分危險,以前只說死磕派是五害之首,這次直接放大了“刑辯律師”四個字。
“比如擴充的這條偽證罪,分明就是剝奪我們合法辯護的權利,還有新版的律師執業管理辦法,已經頒佈了,你也看看。”
“這個我知道,”傅雲憲合上檔案,把那沓檔案扔回櫃子上,淡淡說,“這是上頭是要刑辯律師開刀了。”
“這新法一頒佈,你看著,律師圈肯定得炸。”張仲良說,“
中國律壇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張仲良能跟傅雲憲齊名律圈,自然也有他的人脈,嗅覺也相當靈敏,十|九大召開後,連著幾項法律法規出臺,他已經先人一步,聽見黨中央向刑辯律師磨刀的聲音了。
“國家打黑、反貪的勢頭轟轟烈烈,就怕我們這些吃刑辯飯的搗亂,這麼立法確實是為了嚴懲犯罪,保障大多數老百姓的好日子。”誰背後沒一點見不得人的舊賬,張仲良嘆了口氣,“可對我們刑辯律師來說,以後這日子可就難了。”
“前兩天有人跟我說你要移民,看來是真的。”傅雲憲看著張仲良,“怎麼,打算激流勇退?”
“不退還行嗎,按照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