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不得不苟且。

吃完了剩飯，我才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和柺杖落地的聲音，我慌張地轉過身，在黑暗中藉著微弱的月光對上顧遇卿的目光，來不及猜想他是何意，我掉頭就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仰著頭不讓自己哭，那一刻我真覺得自己活的還不如一條狗。

從那天開始，我不介意吃剩飯，哪怕飯菜已經餿的不像話我依然可以淡定地吃下去，因為我終於明白，跟家人的安定比起來，所謂的尊嚴真的不值一提。

不過那天之後，顧遇卿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待一個要飯的，我總覺得下一秒鐘他就會丟給我兩枚硬幣讓我拿去揮霍。

“晚上跟我去參加一個生日聚會。”顧遇卿揪起正在吃剩飯的我，他最近在練習身體平衡，在家不用柺杖，蹦來蹦去的，這會兒蹦到了廚房，“別吃了，晚上有好吃的。”

他會那麼好心帶我去吃好吃的？我才不信，“別逗了，我這幅樣子怎麼去？”我的衣領被他揪著，腳尖踮起，脖子勒的喘不上氣來，我回頭瞥了他一眼，這才發覺原來他要比我高出一大截，他平時要麼就坐輪椅，要麼就弓著身子拄拐，我從未留意過他的身高。

“我帶你去買衣服，現在就去。”顧遇卿通知完我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他的背影好像一隻高大的兔子。

我換上來顧家那天穿的衣服，顧遇卿則換上一套黑色西裝，裡面是一件純白的襯衫，我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呆滯，原來他穿上西裝的樣子這麼好看，可是目光向下，看到他戛然而止的右腿時，我的心裡竟有一絲說不出的遺憾，褲腿被裁掉，按照殘肢的形狀縫合，他的殘缺一覽無遺。

顧遇卿現在沒法開車，是顧嶸送我們去的商場，我們這個組合無論走到哪都是焦點，我還從沒‘享受’過這麼高的回頭率。

雖然我已經漸漸習慣了顧遇卿的殘缺，可那都是在家裡，當我要面對這麼多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時，我還是尷尬的抬不起頭來，我始終跟顧遇卿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很想裝作跟他不熟，他大概也察覺到了，停在前面回頭看著我，等我趕上他的時候，他皺著眉頭低聲問我一句，“怎麼，不願意跟我走在一起？”

小心思被拆穿，我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只好答非所問，“不是可以裝假肢嗎？”

“要過一段時間。”顧遇卿這回隨著我的步調走，始終與我保持同步，我想甩都甩不掉。

他們哥倆一起幫我選了一套紅色的晚禮服，我站在鏡子前，不斷地感嘆，人是衣服馬是鞍，換上這套衣服我終於不再像一個乞丐，就連顧遇卿看我的眼神也少了幾分不屑，他點點頭，“挺好看的，就這套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標籤，一件衣服好幾千塊，顧遇卿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去付款，我一點都興奮不起來，不知道為了這件衣服我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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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受刺激了

買完衣服，他又帶我去做了頭髮，化了妝，他看起來很重視今晚的聚會，顧嶸把我們送到目的地就走了，交代我們晚上回來的時候打電話給他。

跟我想象的不同，這並不是什麼高階人士的聚會，也不是在什麼高大上的娛樂會所，我們只是去了一個人的家裡，同樣是個二層別墅。

顧遇卿把右邊胳膊彎成一個弧度，“挽著我。”

他還挺要面子，我不想掃了他的興，於是照做，很快有人出來開門，把我們領進去。

“遇卿，你來啦！”一個跟顧遇卿差不多大的男生到門口來迎接我們，看到我時愣了一下，“這位美女是？”

“我老婆。”顧遇卿回答的很乾脆，“師哥，生日快樂。”顧遇卿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塞進男生的手裡。

男生迷茫地接過紅包，“你什麼時候結的婚啊？我怎麼不知道？”

“突然就結了，等辦婚禮的時候會通知你。”

男生一頭霧水的樣子著實好笑，後來我得知，顧遇卿的師哥叫周寧，大他一屆，他也是顧遇卿最好的朋友，顧遇卿住院期間周寧幾乎推掉了所有的活動整日陪著他，不斷的開導鼓勵他，所以現在顧遇卿的狀態還算不太差。

走進去之後我才發現，今天來參加聚會的都是顧遇卿的同行，他們都穿著很隨意的衣服，有的跟著節奏在跳舞，只有顧遇卿西裝革履，本來就扎眼的他這回更加突出。

不停的有人上前來跟顧遇卿寒暄，我挽著他胳膊的手一直沒敢鬆開，我儘可能地表現出我跟他很恩愛，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師哥，我們又見面了。”我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夏子衿竟然也出現在這裡，她穿的特別嘻哈，頭戴一頂鴨舌帽，耳朵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幾個耳洞，頭髮也染成了最近流行的奶奶灰，整個一小太妹。

“師哥？你們在一所學校？”我問。

“對啊，那天在醫院看到師哥我就覺得眼熟，後來在周寧那看到師哥的照片才確定，很榮幸成為你的師妹。”夏子衿伸出手來，顧遇卿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握上，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夏子衿有些尷尬，她沒再說什麼，很識趣地走遠了些，緊接著周寧捧著一個平板電腦走了過來，他給顧遇卿搬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我終於可以把手從他的臂彎抽出來。

“遇卿，這是我最近找的一些影片，你看，他們的身體都有些不完美，不過仍然可以跳舞。”周寧隨便播放了一段影片，影片裡的男生跟顧遇卿一樣少了一條腿，不過他跳的很自信。

我本以為顧遇卿會被激勵，沒想到他不耐煩地將電腦關掉，臉色鐵青，“醜死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不想強求。”

周寧聳聳肩，他很瞭解顧遇卿的脾氣，沒再多說，“好吧，我去那邊招待一下。”

顧遇卿派我拿了兩個杯子和一瓶酒，他看也沒看我，“陪我喝一杯吧。”

在家時劉芸看著他不讓他喝酒，說不利於傷口恢復，不過我沒提醒他，他喝死了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把兩個杯子滿上，跟他碰杯，“我乾杯，你隨意。”

話音剛落，顧遇卿已經一飲而盡，隨後又給自己滿上。

“戰士啊。”我不禁開始佩服他了，可很快我就發現這話說的太早了，他第二杯下肚之後整個人就開始飄了，眯著眼睛盯著酒看，“這破酒度數怎麼這麼高？”

我忍俊不禁，“咱們還是回去吧。”我怕再喝兩杯該弄不動他了，我拿顧遇卿的手機給顧嶸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我們。

夏子衿見顧遇卿喝大了，主動幫我將顧遇卿架出周寧家，我跟周寧說明了情況，他有些失落，不過還是禮貌的跟我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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