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家還要爭奪中原,按說不該殺自己。
投降的話,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至少自己這種大貴人他們不敢說殺就殺,最多是向父汗索要牛羊馬匹,把自己當成貨物,如果那樣的話似乎也不錯?
只要金狼令箭傳下,草原各部就得砸鍋賣鐵,湊出自己的贖身費。
就在他想著的當口,軍帳忽然被人掀開,滿身裝束嚴整的執必思力自外而入。
現在潰兵之中,劉武周兵力最多,執必部實力最強。
對於執必思力的態度,自然也要好一些。
結社率連忙起身相迎,但是執必思力搶先一步行禮,隨後扶著結社率坐定,未曾說話先嘆了口氣:“一幫廢物!一群大活人看不住一隻羊,要他們幹什麼!那可是咱全軍最後的一隻羊,準備送給汗王飽餐一頓的。
怎麼說丟就丟了!若不是宋金剛阻攔,我就把他們煮了,給少汗做晚膳!”
結社率連忙道:“不必如此。
反正也不差這一兩餐,沒什麼關係。
外間佈置的怎樣?”
幾位領兵官的一致意見,就是必須在鼠雀谷和唐軍打一場。
否則的話,你就是逃到天邊他都能追上你。
適合大軍展開作戰,能夠發揮騎兵步兵配合優勢的,也就剩下鼠雀谷。
雖然連戰連敗,但是事關全軍存亡的大戰,怎麼也得佈置一番。
幾位主將全都去排兵佈陣,只有結社率是例外。
金狼騎是獨立一軍,更不可能接受阿史那之外的人指揮,所以宋金剛沒把他們納入自己的佈置之中,也就用不著結社率參與。
他也沒這個心思,這事做不做,都沒什麼分別。
真要是能贏,早就打贏了。
如今不過是垂死掙扎,佈置的再多,到時候也用不出來。
當然這話也就是心裡想想,嘴上可是不能說,還得裝出關心戰局的樣子詢問。
執必思力反倒是大膽多了:“還不是那樣?
事到如今,還想著一戰得生,這不是白日做夢?
明日之戰敗多勝少,照這麼拼下去,誰都別想活。
你沒看出來?
李世民是鐵了心要吃掉我們,這麼跑肯定甩不掉他。
他現在就是學咱們的打法,狼群追大獸。
擔心大獸拼命,就這麼不遠不近的釣著。
大獸若是歇下來,它就上去咬一口。
逼著大獸跑,它在後面追。
什麼時候大獸沒力氣了,它就過去吃現成的。
宋金剛現在就是被人牽著鼻子走,這樣下去咱們不被打死也得被累死。”
結社率也是突厥人,對於這種群狼戰術再熟悉不過。
其實他早就有類似的感覺,唐軍始終控制著戰場節奏,有意識把仗打成現在這樣,就是為了一點點拖垮自己的軍隊。
如果從打仗本身的角度,李世民早就該收兵了。
至少也是要休整幾天繼續進攻,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窮追不捨。
兵法有云窮寇莫追。
李世民現在就是逆著兵法做事。
所圖的,也就是自己這幫人的首級。
可是能想明白不等於能解決,畢竟戰場的主動權已經失去了,是戰是走不是自己說了算。
明知道唐軍的戰略,你想不出反制手段也是白費力氣。
總不能說人家打你你不還手。
可是還手就是這個結果,根本就是無解的死局。
結社率看了看執必思力。
不同於執必落落名聲在外,執必思力在草原上雖然有點名氣,但都是些惡名。
私下裡都在說他是執必部落的破家之子,執必賀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非要寵愛這麼個喜好漢學的兒子。
漢人的東西也是能學的?
學了漢學就是廢物,他將來掌了執必部大權,這部落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吃幹抹淨。
前者他又被漢人抓了俘虜,在草原上就更是如同小丑一般。
和執必落落那種名動草原的梟雄根本沒法比。
不過他現在這麼說,就證明肯定有辦法。
結社率也不由得來了精神,看著執必思力問道:“莫非有何妙計?”
“妙計談不到,就是有個上不了檯面的辦法。”
說話間執必思力把身子往前探,壓低聲音道:“小心隔牆有耳。”
結社率連忙也把頭靠過去,聽著執必思力有何高見。
“其實這事很簡單,把你和金狼騎交出去就夠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歸去來(四十八)
痛呼聲發出一半,就戛然而止。
結社率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只不過執必思力準備充足,結社率猝不及防,有心算無心,任憑你有些勇力這種時候又有什麼用?
更別說這是在結社率自己的軍帳,外面都是他的金狼騎。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裡都是絕對的安全地帶。
結社率做夢都想不到,執必思力居然敢在這裡對自己行刺!而且還是他親自動手!就在結社率探身過去聽計謀的時候,執必思力的匕首已經捅入結社率的小腹,隨後用力猛絞!結社率一聲痛呼,出於本能伸手奪刀。
可是執必思力先行一步,已經向後退出數尺之謠,結社率這一把抓空。
低頭看去,只見匕首已經直接全部沒入自己體內,只留下個握把在外面。
由於連日奔波疲勞過度,外加上缺乏安全意識,結社率在自己的牛皮帳內並未穿甲,身上就是一身短打。
執必思力這把匕首得自李元吉,乃是晉陽宮中珍藏良兵,乃是正經的百鍊鋼。
哪怕是牛皮甲,也一樣可以輕鬆刺穿,更別說一件衣服。
執必思力來之前,更是在刀上塗了猛毒,其毒性遠比之前塔勒箭矢上所塗抹的毒藥強得多。
上好的寶刀配上劇毒再加上突襲暗算,擺明了就是要命。
結社率的武藝不弱,但是這種時候哪怕是有通天手段你也施展不出來。
劇烈的毒素侵蝕著結社率的神經,讓他承受著遠比刀砍斧剁更強烈百倍的痛苦,就連叫喊都沒了力氣。
人倒在地上,如同蝦米一般蜷縮一處,額頭上滿是黃豆大小的汗珠,身體劇烈的痙攣抽搐個不停。
這一刻的結社率,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風,比喪家犬還不如。
執必思力則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結社率,臉上露出了冷笑。
“若是我不下手,那麼很快倒在這的就是我了。
我叔父之所以主動送上門去,就是為了避開你。
亂軍之中死人是很正常的事,你要想除掉叔父,那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知道,你身邊有幾個好箭手,都是你們部落的射鵰兒。
他們得了命令,甚至特意準備好了毒箭。
只不過他們箭法再好,也夠不到唐軍。
我用的毒藥比他們的厲害多了,所以你得受更多的罪。”
執必思力的言語裡逐漸多了幾分恨意:“真以為藍突厥天生就能威壓草原?
做夢去吧!憑什麼我們執必家就要受你家擺佈?
憑什麼我們的死活就要歸你掌握?
你不是很喜歡擺佈人麼?
這回也嚐嚐被人擺佈的滋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用的。
我敢動手自然是都考慮清楚了。
這筆帳會記到劉武周、宋金剛頭上。
這次你們阿史那家族吃了大虧,始畢可汗也不會想要這種時候和執必部落開戰。
不管他認不認,最後都得相信劉武周才是兇手,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再說你家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兒子,你那位兄長巴不得你早點死,我這也是幫他的忙。
至於金狼騎……他們很快就要下去陪你了,你不用等太久。”
這時候的阿史那結社率已然奄奄一息,由於劇烈的疼痛,兩手在地上抓出了十道壟溝。
折斷的指甲混著鮮血和泥土攪在一處,眼、鼻、口也都開始淌血。
這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把人救活。
執必思力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往外走就走,邊走邊道:“你不死我就得死,咱們都是一樣的人,誰也別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