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穿行。
天上的滿月與地上的燈火相襯在一起,遠遠看起來像普天同慶張燈結綵的節日。
實際上,這也是眾神的豐收日。
幾隻水船聚集在山湖深處,這裡蘆葦盪漾,微風輕拂,遠離了絲竹管絃的樂曲之聲,顯得十分清淨舒適。
頭戴斗笠的白影安靜的站在船頭一旁撐篙,這是山界獨有的撐篙人,也是眾山神之間來往的信使。
它們身形仿若煙火聚攏而成,在火光的照耀下好似透明。
七百多年前,帝臺下令,於是三合川中五百三十七條錦鯉化作人身,有了神性。
它們被派往地界,永永遠遠困在這裡。
帝臺的法旨上說,如無上達天聽,不得私自出山。
酒香濃郁,推杯換盞間,一隻柔韌白皙的手從船裡伸了出來,他纖長的指尖抬起,抵住一隻冰藍色的蝴蝶。
翅蝶落在他指尖上,羽翼微微顫抖。
裡面的人開口,“你怎麼出來了?”
翅蝶抖動著翅膀飛起來,漂亮的羽翼劃出幾道光芒,又乖巧的停在了指尖上。
裡面的人“咦”了一聲,“你說魂珠被人拿走了?”
“什麼魂珠?”
另一道稍顯冷淡的聲音開口,“好好的豐收日,你作什麼么蛾子?”
朝渠微微側頭,沒有正面回答青卬的話,他的臉在晃動的燈光下,有些可怖。
“今晚來了多少神?”他問。
青卬把自己寬大的衣袖擺了擺,垂眸,“西臺上的,除了巡邏神,應該都來了。”
朝渠,“我與離君同路,路上還遇見了他。”
他把頭轉過來,目光平靜道,“你剛剛看見他了嗎?”
青卬臉色不變,“離君不在東倉好好待著,來這裡做什麼?”
外面的月色更漂亮了,從滿月上隨著光輝一起落下來的,是帝流漿的氣息。
朝渠站起來,掀開竹簾走出去,撐篙人聽到動靜,側過頭來。
“你該出來看看。”
青卬在裡面聽到朝渠的話,跟著站了起來,“我聞到了帝流漿的味道,可今天並不是十五。”
朝渠長袖無風自動,身體裡溢位點點星光來,寬大豔麗的雲衣在星芒下,好似點綴了滿天星海。
青卬幾乎是一眼就知道對方在化神身,他順著朝渠的目光抬頭看去,只見天空中朦朧的霧氣忽然聚集在一起,格外璀璨的星光慢慢移作一條銀色的光帶來,正蜿蜒曲折在夜空上。
青卬耳廓聽到馬蹄的聲音,還有越來越清晰的盔甲聲。
“離君到了。”朝渠輕聲道。
原本應該比他還要早到的離君,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姍姍來遲。
青卬和眾神一樣,化作神身,跪服在地,以帝禮恭迎這位天上地下,除了帝臺以外,尊貴得令神心生惶恐的神。
車輪轉動的聲音還在雲層之上,厚厚的烏雲遮擋不住白玉馬車的到來。
那標誌性的流雲卷紋刻在馬車上,白玉雕刻的車身,漂亮得令人炫目。
第51章 東倉與鐘鼓山
黑紗似的烏雲散去,在滿月的光輝下,露出雲層中抖動著前蹄的修長白馬,它線條流暢的身軀站在黑雲中,額前雪白的螺旋角十分顯眼。
它周身雪白,似有銀光,額前的螺旋角也是白得跟透明一樣,暗含著足以媲美地神的力量,看起來既漂亮純粹,又強大得令人折服。
在傳說中,這種全身潔白,頭有獨角的怪物,常常被稱為高貴純潔的化身,它們的角可以淨化有毒的水,治療能力強悍,甚至有長生不死之效。
它們出現在山海之初,又消失於戰國初期,數量極其稀少,又顯得彌足珍貴。
西臺把它們稱作“端謂”,寓意永恆不變,純潔和堅定。
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獨角”的意思。
獨角優雅的度步而來,它潔白的四蹄踩在黑雲上,頸上的鬃毛隨風飄動,它象徵美麗高貴的獨角微微低下,對著山湖下的幾百條水船,輕輕噴了噴鼻息。
大地自山海分開開始就維持著永恆不變的地勢,山高水低,在灑滿皎潔月色的山顛,將尾巴悄悄探出湖面的魚群驚的在湖底四處逃竄起來。
有一隻素白的手伸入湖中,攪了攪。
朝渠跪伏在青卬身前,他一頭青絲散落在船板上,逶迤在身後寬大的長袖上,察覺到水的動靜,不由微微側頭,“你還是安靜些為好,莫要讓離君看出了端倪。”
他說這話時眼神很平靜,正專注的注視著地板上的裂縫。東倉離君身份太高,高到所有神不敢直視,只能把頭低下來,跪伏著腰,等聽到獨角噴灑鼻息的聲音,就跪伏得更低了。
青卬把溼了的手藏到袖子裡,那寬大的袖袍層層疊疊輕輕揉揉的落在身側,很容易就擋住了溼潤一片的地板。
他眼珠轉了轉,將要溢位瞳孔的情緒壓下,安撫性的拍了拍袖子裡躁動不安的紙片人。
原本在黑海里已經化作灰燼落入海底的紙片人正完好無損的貼著主人的手臂,似乎是在害怕什麼,它們四個角整齊的貼在一起,然後粘著青卬不放。
被驚擾到的魚群很快又聚了起來,在湖面上探出魚頭,它們沒有靈性,也察覺不到今天是個什麼重要日子。
正此時,風雲轉變,烏雲驟湧。
獨角兩隻前蹄跪伏在地,以一種臣服的姿勢恭迎姍姍來遲的東倉離君。
穿過厚厚烏雲的首先是白玉雕刻而成的車身,稀世罕見的金色雀翎鑲在密密麻麻的言靈中,排列有序的貼在車身上,呈現出一種漩渦似的,金色中流著翠羽光芒的雀翎。
這是一架綴滿了珠寶的馬車,它之形狀璀璨漂亮,令人驚歎的同時又隱隱感到一股壓迫感,愈發誠惶誠恐起來。
加之東倉離君威嚴已久,即使是青卬這樣從山海開始就存在的神,也不得不屈服於他神威之下。
隨著白玉車身的出現,馬車後面跟著的盔甲將領也跟著逐漸現出了身形。在厚厚的烏雲中,他們個個腿長挺拔,身披鎧甲,面容俊美冰冷,細長的眼眉中似有千萬年不曾化開的寒冰。
盔甲將領一行十二神,沉默又整齊的排列在馬車後面,手上握紅纓槍。這架勢看起來不像是西臺東倉的作派,也不像神的作派,到有點像人類帝王出巡時的排場。
幾千年前,沒少有神這樣笑東倉離君。
因為那時候神是神,人是人,兩者的地位,一句千差萬別不能道盡。
那時候神敢當面笑他,可現在,沒有神敢說他一句不對。
東倉離君,生於戰國時期,身為人身時為燕國公子,成神的原因卻無神知曉。
白玉車上的鮫紗微微飄動,東倉離君低沉冷淡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縹緲的音色,“吾來的似乎有些遲。”
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