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子安?”
“先生!”宋靖情緒有些激動,他隨意地擺了擺手,身後那人便識趣的退了下去。隨後,他竟噗通一聲跪在了榻邊,扣住了任仲的手掌。
任仲頭腦轉得極其緩慢,他想起當日與卓謙之一起救起宋靖,記得那個孩子跪在自己身前低聲拜別,記得君臨城中燒燬的小院,卻未曾想,如今還能有再見之日。
“起來罷,我如今實在是沒有力氣扶你。”任仲只說了這一句,便覺眼前發黑,因而錯過了宋靖微變的神色和微紅的眼角。
“先生……”宋靖見任仲不適地皺起眉頭,忙伸手搭住他的太陽穴,輕輕按壓了一會。
任仲在其幫助下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一陣讓人窒息的暈眩,他有些茫然,突然問道,“如今,是何年何月了?”
宋靖低頭強忍眼淚,將時日一說。任仲略略一算,便知自己已然昏迷了兩年有餘,而宋靖,雖看起來年輕,卻已是過了而立之年。
“哭什麼哭……”任仲此時,才見宋靖鼻頭眼眶都紅了起來,勉強板著臉喝了一句,卻讓宋靖哭得更加厲害。任仲有些恍惚,他從未見過他宋靖如此,這麼些年過去了,那個冷硬的小孩子竟也會哭了。
“先生……是什麼人將你傷成這樣……周身經脈盡斷,子安救不了你……”宋靖低頭抽泣,斷斷續續,根本無法停止。想來任仲在其心中,一直是不同的,如師如父,無可替代。
“別哭……”任仲不提原因,只是溫聲安慰道。在他噴出魔丹的那一刻,便知自己定然不會有好得結果,如今如有結局,苟且偷生,已然是老天庇護的結果。但為了卓謙之,卻是沒有什麼做不得的。卓子喬已死,九兒與卓謙之藏身於洞府之中,自然不會出什麼差錯,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雖僥倖未死,卻是壽元減半,魂魄動盪,已無從頭再來的機會,自然也沒了站在卓謙之身邊的資格。他知道,若是數年後九兒與卓謙之聽聞訊息,必定以為自己已然隕落,既已隕落,還是就此絕了關係為好。
任仲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在陷入昏迷之前愣愣地看向屋頂,許是竹屋之故,屋頂上春意盎然,竟有一朵喇叭花探出了頭,只可惜,謙之,我是不能陪你一路走下去了,你要好好的走,莫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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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他近來時常做夢,可今晚的夢,卻與其他的不同。
在夢裡,他不再是自己,而是毫無關係的旁觀者。他看見他自己噴出魔丹,看見吞天瓶重新沒入自己體內,而後,數十條魂魄順序而出,將自己裹成巨繭,最後,他還看見赫胥化作黑霧緊貼自己的肉身……隨後,天崩地裂,重重防禦,也終是抵不住靈魔氣息的震盪。
他眼見著周遭魂魄一隻只慘叫著湮滅,黑霧逐漸散開,自己卻落入河中,順水而走。
他看見赫胥嵐重新沒入吞天瓶中,聽見赫胥舒了口氣,罵了一句什麼。
他說什麼,任仲不由得湊上去仔細聽了聽,“任仲!累死老子了,你若是死了,我定不饒你!”
任仲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有機會被宋靖所救,原來……當日赫胥收納眾多修士魂魄,就是做好了此等打算。
赫胥,你且放心,我沾了烏蘭前輩的光,總不能不還……
大夢消散,任仲幽幽轉醒,外面漆黑一片,想來正值深夜。
“點上燈罷……”他不適地咳嗽了一聲,那個跟在宋靖背後黑衣男子便從樑上一躍而下,明瞭燭火,隨後跪倒在地,低聲道,“先生醒了。”
“你……起身,抬頭。”任仲突然有些好奇,只覺得眼前這人與少年時的莫離有那麼一絲相像,只是莫離那時性格火爆,與這人倒是不同,“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影一。”態度不卑不亢,果然是極好的影衛。
“影一麼……”任仲微微搖了搖頭,宋靖如此念舊……這些年來,怕是並不好過。
“先生昏睡了數日,日日以湯水果腹,可想吃些什麼?”影一見任仲深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不急……可否扶我一把?整日躺著,實在是難受的緊。”任仲並不覺得腹中飢餓,在影一的幫助下半靠在身後軟枕之上,而後才問,“你們……是如何救起我的?”
影一眨了眨眼,記得閣主吩咐過,無需隱瞞此人,便老老實實答,“閣主近年來一直在暗中尋訪先生訊息,故而先生順水而下,在王家村獲救之後,閣主便親自去了一趟,將您帶回了閣內。”
“那我身上東西……”任仲突然想起了什麼,驀然變了臉色,急迫的想要坐起,卻因為無力倒回了竹榻之上。
影一伸手扶了他一把,淡定的幫任仲掖了掖被角,“東西都是閣主親自收起來的,明日先生可以自己問閣主討要。”
“多謝。”任仲抿起唇,壓住心中的急迫,就這麼睜著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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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宋靖果然準時出現在竹樓。他換了一身普通長袍,長髮也用一根玉簪簪好,倒是少了壓人的煞氣。
“子安,你可見過我身上的東西……”任仲半靠在床上,聽到動靜,微微側了側頭,急迫的問道。
“先生怎可如此胡鬧!影一!”宋靖一愣,見任仲眼中滿是血絲,口氣中不免多了些怒意。影一從暗處顯身,低著頭直接跪在了地上,卻是一句也不為自己辯解,如此一來,宋靖倒是又莫名多了些怒火。
“是我自己無法入睡,與旁人並無關係。”任仲見宋靖怒意上湧,適時開口。
“自己去刑堂領罰!”宋靖卻彷彿並沒有聽見任仲所言,口氣冰冷,毫無迴轉的餘地。
影一也不說話,直接掠走,想來是直接去了刑堂。
“子安!”任仲皺起眉頭,“因我之過而害旁人受罰,怕是不妥,你若是生氣,將我一併罰了可好?”
“我……”宋靖看著任仲,彷彿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法開口,只得轉了身,低聲道,“告訴影一,今日的……免了。”
“是。”廊下應了一聲,似有衣衫破風之聲,想來也是暗衛罷。
宋靖吩咐完,便轉了身,快走幾步,按動了任仲榻邊的機關,暗格彈開,那吞天瓶與金劍,正靜悄悄地躺在暗格之中。
宋靖知道任仲動作困難,便先取出金劍,放入任仲的手心,“當日先生昏迷不醒,卻一直緊握著這柄金劍,想來,此劍對先生必定十分重要。”
“多謝……”任仲細細撫摸過劍柄上的紋路,突然闔眼,鬆手,任由其落在地面之上,“子安,將它妥善收好,記住,收得越遠,越隱秘越好,最好是地下。”
“這是為何?”宋靖彎身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