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的天邊,那輪圓月越來越黯淡了,不是因為夜色正濃,而是因為天色將亮。
黎明即將到來,在不遠的將來,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車禍的確是人為的。罪魁禍首姓金,但他的名字不叫金立英……”金立英輕聲說:“他的名字,叫金立續。”
“我的好三弟金立續,和後來成為我好夫人的趙妤潤一起,一個拿出斷章取義的錄音和懷孕證明,一個趁虛而入,連哄帶騙,使你母親相信我和她在一起,只是為了在繼承之戰中獲勝,而趙妤潤才是我心中真愛。”
“為了履行江家養女的義務,不讓祖輩的聯姻約定落到江璟深的頭上,她選擇了嫁給金立續來完成江金兩家的婚約。”金立英說。
江倩忽然悔婚嫁給了金立續,他始終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問問江倩原因,江倩對他避而不見,而同樣喜歡江倩多年,真正意義上和江倩青梅竹馬的三弟金立續則一副愧疚又竊喜,彷彿撿到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的模樣,讓他也有口難開。
木已成舟,他只能吞下所有痛苦露出祝福的微笑。
直到金鯉真兩歲那年,江璟深的父母車禍身亡,他因為擔心江倩,而忍不住趁金立續出國辦事時,在夜裡悄悄去找她,正好撞見了正在自殘的江倩。
在懷著金鯉真的時候,江倩就有抑鬱的症狀,產後更是被確證產後抑鬱,江父江母的車禍身亡加重了她的抑鬱,她的精神崩潰了,泣不成聲地對他說她覺得世界很陌生,不知道有誰可以相信,從她前言不搭後語,混亂的表述中,他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誤會一直持續了兩年,在江璟深的父母車禍身亡後,我們才解開了誤會。我們約定各自離婚,重新開始。”
“我以為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我甚至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想要和她重新開始……”金立英平靜的聲音裡首次出現了不平靜,他加速的語氣帶著微微的顫抖:“三天後,她卻被傭人發現割腕自殺,死在了浴缸裡。”
她沒有留下任何遺書,所有人都認為她走上了抑鬱症最壞的道路,只有他知道,在這三天裡,一定發生了什麼,讓明明精神狀態已經開始好轉的江倩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是你的母親放上了逼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金立英的目光移向背對著海浪和礁石的胥喬,聲音又恢復了古板的平靜。
“從車禍中發現了蛛絲馬跡,認為這場意外車禍下隱藏了一起謀殺案的俞璧在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給江倩打去了電話。”金立英頓了頓,低聲說:“你母親察覺到俞璧在懷疑我,逼她說出懷疑的理由。”
“俞璧懷疑我的理由是王志平的證言……可是王志平,原本就是金立續的人啊。”他扯了扯嘴角,年過半百的臉上露出一抹難看的微笑:“後來我才知道,我和江倩解開誤會的時候,金立續第一時間就知情了。他是一隻在夾縫裡長大的老鼠,謹小慎微,習慣在居住的每個地方都偷偷裝上監控。”
知道江倩打算等他回來就提出離婚,金立續立即聯絡了王志平,得到指示的王志平在天亮後找到俞璧,說出“忽然想起來的事”,讓他成為俞璧的重點懷疑物件。
俞璧打電話給江倩,成為壓死江倩的最後一根稻草。
江倩沒有在自殺現場留下遺書,只有一張白色的信箋出現在他枕頭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生生世世,我不願再遇見你。”
“……所以我要毀了你。”金立英看著胥喬:“因為你的母親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毀了我餘生本來可以擁有的全部美好。”
“金家的財富王國,我其實不在乎,我的雙手完全可以掙出一份自己的家業。”他笑著,笑容苦澀,比哭還要難看:“但是從出生那一天起,我就和這個姓氏緊緊綁在了一起,我含了金家的金鑰匙,就要承擔起與之相應的責任。唯一能夠讓我感到慰藉的就是天真善良的倩倩——在充斥著罪惡和虛偽的世界裡,一個單純無垢的靈魂有多耀眼奪目——”金立英看著胥喬,啞聲說:“這一點,你一定和我一樣清楚。”
金鯉真聽完整個故事後,震驚的地方太多,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但最令她吃驚的是——
“你殺了我,難不成以為金立續會痛哭流涕,傷心痛苦嗎?”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金立英,覺得他腦殼有包。
從一個幕後黑手變成兩個,金鯉真沒多出一點傷心——不,應該說,她從頭到尾都沒一點傷心,真正會感到傷心的金鯉真已經死了,到底是金立英想殺她,金立續想殺她,還是兩個人都想殺她——誰在意啊?
“我說過……如果不是你執意和柳擇非糾纏到一起,我不想傷害你。”金立英說:“我的確買通了你的主治醫生投毒,但那隻會讓你打不起精神,無法像常人一樣活蹦亂跳。”
“你和你的母親都不信我,都將真正用心險惡的人當做可以信賴的人……沒關係,只要我自己相信自己就好了。”他輕聲說:“你們一個是我最愛的女人,一個是我最愛的女人在這世間留下的最後血脈。我拼命挽留你們,卻誰都留不住。”
他伸手右手,一旁沉默不語的華奇立即遞上了開啟保險的□□。
金立英抬起手臂,將黝黑的槍口指向神色有些不安的金鯉真:“真真,你放心,金立續和趙妤潤我都沒有忘,在你走後,他們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金鯉真抓住胥喬的手臂,壓低聲音說:“他們好像要動真格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快使出來呀!”
胥喬置若罔聞,一動不動,目光死死地盯著金立英手中的槍口。
“……下輩子,希望你能做個普通人,不要再投生在豪門望族了。”金立英輕聲說著,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停頓時間裡,連扣三下扳機。
金鯉真看見三枚子彈陸續乘著昏暗的夜色疾射而出,她瞪大眼,拉著胥喬閃躲的念頭剛剛升出,就先一步被人撲倒了。
“李魏昂!你還在等什麼?!”胥喬的吼聲和數聲陌生的大喊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所有人趴在地上不許動!”
金鯉真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山坡下,從樹林中,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忽然就冒出的無數全副武裝的警方,她剛要說話,發現身旁胥喬特有的氣息陡然變濃了。
“你受傷了?!”金鯉真推開壓在她身上的胥喬,急忙檢視他的情況。
“沒事,子彈擦過手臂而已。”胥喬安慰道。
金鯉真抓過他的手臂一看,果然只是一道擦傷,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好在只是皮外傷,酒精和繃帶就能解決的事。
“別擔心,真真,我沒事。”胥喬對她笑道。
他反覆保證自己沒事後,金鯉真才抬頭看向前方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