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司風的手,天將把司風從她的身邊帶走,她知道他會沒事,所以她轉頭奔向業塵。
業塵的雙腳已被業火燒至見骨,身軀也漸漸焦黑,他半睜著眼,看著跪在他身邊不斷哭泣,想以衣袖撲滅業火的千水。
"別忙了……好好跟司風……"業塵抖著唇,再也說不出話。
"哥,我不能不救你!阿建會了解的!"千水拿出短刀,割斷自己雙腕血管,一邊將血灌入業塵口中,一邊喃喃念著咒語。
咒術雖讓業火變小,但仍無法阻止火勢朝業塵頭部延燒。
再也沒有時間了!
千水轉頭看著躺在一端的司風,他也正在看著她,似乎知道她的打算,掙扎著想爬向她,卻難以如願。
"千水!千水!"司風漲紅著臉對著她哭嚎。
千水對著司風笑,如果今日是她此生的最後一日,她只希望讓最心愛的人看見她的笑臉。
"阿建!"千水對著丈夫笑著,說:"十世之後,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半個月前,在千水與司風婚前的散步問答時間,司風曾故意問過千水,如果他與業塵同時蒙難,千水會先救誰?
"阿建,沒想到你竟是那麼小孩子氣!"千水罵了他一句,說:"我們巫人都是用全副的生命來愛人的,我自然也願意用我的生命來救你們,但是如果只能二擇一,我會先救我哥。"
"為什麼?"司風既生氣又吃味。
"我跟我哥會成為最好的朋友,就是因為我們都很寂寞,都沒有朋友,我哥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沒有拋下我不管,我自然不能棄孤伶伶的他於不顧。但如果因為救我哥,而來不及救你,我會陪著你一起死。這是我對我哥的義,也是我對你的情,你能理解吧?"千水拉著司風的手撒嬌,說:"奶奶說過,每個人說出來的話多多少少都有法力,不好的事講多了,就有可能會成真,所以我希望你多說說我們將來會一起碰到的好事。好不好?"
司風點點頭,說:"好!"
"阿建什麼都說好!"千水對著他笑,幸福洋溢地說:"阿建,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那一日的笑臉,就跟此刻千水的笑臉一樣。
"不要!千水!千水!不要丟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這樣對我!"司風的哭嚎猶如撕碎心肺。
千水不再看司風,也不再分心聽他的悲泣呼喚。
她割開自己的頸脈,噴出的鮮血染紅業塵的身軀,她趁自己還能說話之時迅速將血咒重複唸了幾次,直到滿喉鮮血讓她無法呼吸,心臟一陣急促顫動之後,她二十五歲的人生也歸於靜止。
業火總算熄滅,業塵未遭火噬的部分發出白光,漸漸凝聚成一顆光球,緩緩上升,光球延伸出一條細細的絲線,連住氣絕的千水口中吐出的另一顆光球,兩顆光球在半空中盤旋一圈,隨即消散不見。
千水的屍首雙眼半睜,涓涓知道吹雪在千水斷氣的同時,已經返回逝生鏡的另一端,或許是因為她來自更遙遠的未來,所以她的意識還能短暫停留,還能透過千水的眼,看著千水此生的最後一段光景。
涓涓看著司風在天將的攙扶下來到千水的屍首旁,抱著她哀痛欲絕,說他們不是約定好要一直在一起,說他們不是要生十個孩子,說他可以為她放棄一切,只想成為她的阿建,但最終卻被她狠狠拋下,被她無情背叛。
涓涓知道那是司風心痛至極的氣話,他終究還是會理解千水何以做出這樣的選擇。
涓涓又看到司雷來到司風身後,將掌中的金色雷光打進司風天靈,說:"忘了這一切,對你是件好事!"
涓涓被拉回吹雪的世界,帶回了千水的所有記憶,她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經沒了肉體,又在逝生鏡的世界裡,她竟然還能覺得整個人像被撕碎一樣,痛徹心扉,胸口又像被剜去一大塊肉一般的空洞。
為何千水死後到吹雪這一世以來的十次輪迴,她與業塵之間的姻緣始終未能圓滿,涓涓總算懂了。
司風說過,人的魂魄生生世世都不會改變,千水的一顆心已經被她的阿建佔得滿滿的,成了她的魂魄裡最深刻的記憶,那顆心就很難再住進另一個人。
涓涓在回到吹雪這一世的過程當中,看見另外九世的浮光掠影。
每一世,業塵都來到她的身邊,她們始終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互相為對方送終,卻從未成為一對夫妻過。
過去的九世,長達三千年的時間,司風被司雷毀去他與千水相愛的所有記憶,遺忘了一切,也未曾出現在她的面前,千水都無法接受業塵,將身心託付給他,這一世既已見到心所繫之人,吹雪又怎可能投向容永的懷抱。
千水施了一個註定失敗的血咒,只是為了保護業塵的魂魄,讓他不至被業火焚燒殆盡,從此殞落,但這第十世的姻緣再不成功,咒力反噬,她也將魂飛魄散,再無第十一世的人生,又如何要她的阿建記得來找已經不復存在的她?
"現在,你可明白,你殷吹雪今日為何非死不可?"司雷手持玄雷刀,朝著吹雪冷冷說道。
吹雪跪坐在地,蒼白無力地點點頭。
"你與業塵的第十一世,是至尊以他五千年仙壽換來的恩澤,好好在那一世與業塵圓滿姻緣,你可免去魂飛魄散的惡果,還有再轉生為人,與司風再續前緣的機會,我也可以將司風元神的餘燼取回,減輕他長年的心痛之苦。放心,我的動作很快,你不會太痛苦,你好好上路!"司雷將刀尖抵著吹雪的心口。
"下一世之後,阿建……司風他會來找我的,我相信他會來找我的。"吹雪哽咽說著。
"不知道。"
語罷,司雷刀起刀落,結束了殷吹雪這一世十八年的人生。
涓涓很快被拉回自己的世界,就在意識被拉回鏡屋的時光隧道,她瞥見了在吹雪與她之間,還有一個如微光般一閃即逝的短暫人生,或許正因為太過短暫,所以就連司雷都沒有注意到。
司風當時還被關在天牢裡,更不可能會知道!
那短短的一世,她與業塵都只活了二十幾歲,有過兩個孩子,業塵未改他倔傲的性子,成了命喪黃花崗的一名革命烈士,她兩年後跟著抑鬱而終。
總之,他們的姻緣確確實實已經圓滿了,做了一世夫妻。
殷吹雪的這一面逝生鏡在涓涓回到現世之際,在她的腳邊碎裂。
每一片破碎的鏡面,都映出涓涓又驚又喜又悲的臉。
"我不是第十一世!原來我不是第十一世!"涓涓坐在地上大叫,就像得到解脫,如釋重負地大哭起來。
司雷聽見涓涓的哭聲,馬上開門衝進來,滿臉不可置信,朝著她大吼:"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涓涓看著司雷怒氣衝衝的臉,又像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