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了。按捺了好幾日到底是沒忍住,藉著禮物的名頭跟著兄長去了瑾瑜閣。
無視兄長調笑的話,他的聲音清冷又疏離,即便內心是按捺不住的跳動,他還是保持著冷靜剋制的一面。
“九公主。”
“開啟看看。”
不過寥寥八個字。
他從不說自己的心意,不說鳳血玉九連環多難得,不說刻出來要多久,不說弄傷了多少次手,也絕口不提那方子多金貴。
不是不說,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他心上的姑娘,是整個天璃的九公主,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
這點心思被兄長衛澈看在眼裡,猜個通透:“公主,衛涉今日來瑾瑜閣是有話跟你說。”
生平第一次手足無措,逆著光的臉面色清冷,卻掩住了耳際洇開的一絲紅。左手捏住袖袍,吞吞吐吐:“我?我......沒有話想與公主說......”
出口的話,覆水難收。
他連扇自己耳光的心都有了,卻還是不夠勇敢鼓起勇氣,哪怕是表露自己的一點點心意,更何況周圍不止一個人。
兄長和大皇子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全都懂了。整個人無處遁行,被剖開來一遍遍反覆觀看。自己不知道在心頭犖犖繞繞了幾年的心思全都被看透,心裡微嘆一口氣,卻想著這樣也好,想要主動爭取一回了。
直到八皇子來了國公府,他竟是覺得有些開心。
八皇子整個人圓圓胖胖,皇室子女中鮮少有的性子,倒也天真的可愛。雖整個人胖乎乎的,五官卻還是依稀能看見九公主的影子。
想來雙生子也是極像的。
好幾次都見小姑娘為八皇子身形操心,他在深夜悄悄起夜制定了計劃,決心要幫八皇子減減身形。跟著把小廚房這邊的吃食也都禁了,他素來不是一個口味多清淡的人,卻以身作則將近有大半年都沒怎麼吃過肉食。
總是忍不住想為她做什麼,哪怕是跟她相關的人。
這樣做,他卻還是帶了一點私心,想著有一日,她說不定會主動踏足國公府。只是,一同前行的人卻是楚王世子。
不過是不同的人,小姑娘講話的語氣就截然不同。他面上不動聲色,卻還是有些看不上楚王世子的。
楚王世子此人性子單純,態度也不夠強硬。 他內心為著小姑娘在江府落水的事情耿耿於懷,若不是楚王府有同江府議親的念頭,那九公主自然也不會落水。
只是,什麼都比不上她的喜歡。
每一次見到九公主跟楚王世子一起,彷彿都在一點點打散他要上前的勇氣。
一點一點,這感覺深入骨髓,像是要麻痺他。
直到大皇子繼任儲君,迎娶正妃,而後天璃帝病逝。
一切猝不及防,他還記得跟在父親身後跪在殿外。天空飄了學,廊下風聲雪聲相擊,帶了凜冽的寒意。
透過烏壓壓的人群縫隙裡看她,小姑娘背對著他,身子瘦瘦小小一團進到殿內。明明看不清面色,他卻心揪成一團,握緊了拳頭,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京城要變天,他越發懷疑楚王世子能否護住他心上的姑娘,於是三請聖旨。可意想不到的是大皇子態度意外的堅決。這個年輕的帝王,第一個考慮的卻是九公主的心意。
“阿璇喜歡致之,你是知道的。”
“朕不怕她怨朕,只是不想她後半生不開心。”
“衛涉,朕不會答應你。無論請多少次聖旨,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滿懷的希冀被打碎,難過之餘卻又為小姑娘高興。有這樣一個哥哥,怕是日後過不好都難吧?
好在九公主還未及笄,儘管他所有努力都像是垂死掙扎,他卻自嘲的想垂死掙扎好過束手就擒。
端午節時,根據民間習俗編了絡子。只是民間都是女子送給男子,想來......九公主定然是不會的吧?他板著臉,頭一次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臣自很久以前就對九公主驚鴻一瞥芳心暗許。”
可是拒絕一個人需要多久?
“微臣聽說民間此物是男子送給女子的,這個絲絡是微臣親手結的,桃木劍也是自己刻的。微臣願意日後入公主府當駙馬,不知公主是否願意手下。” 他緊盯著她,目光一瞬不瞬。
“那如果公主拒絕我是不是應該把絲絡給我戴上!”
一切像是他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主角配角全是他。他還沉浸在這場戲文裡,做著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
可到了最後,親手結給小姑娘的絲絡,他自己根本系不上。
他知道,皇上從未站在他這一邊,只不過是想用他來激一激楚王世子。若是這樣能跟她說上兩句話,哪怕是利用他都甘之如飴。拒絕了皇上類似補償的想法,他覺得若是九公主一日未出閣,他便一日死守著自己的心。
不讓別人有進去的機會,也不允許自己出來。
可是一旦壓抑著的感情一旦有了一絲絲宣洩的地方,就一發不可收拾。藉著兄長回京的宴席,他醉得厲害,心裡卻是想放肆一回。
“這是我的人!”
即便醉了,他也知道牽起來的手不是九公主的。
她向來待他疏離有禮,比朋友還要淡幾分。可他還是想放肆,即便鬧了大笑話。只期望,這姑娘能看懂他的心意。
沒人能比他更真心。
可是連當初送出去的鳳血玉九連環都借他人之手被送回來,毫不留情斬斷他的一點念想。他當初做得九連環就是一對,給自己編制的美好的夢境都毫不留情被打破。
手上還戴著接長了的五彩絲絡,他心口疼得厲害。
絲絡,九連環,他每一樣東西都送不出去。兜兜轉轉,又回到自己手裡。
真正讓他死心的是楚王世子要成為九駙馬的聖旨。像是有人拿鋒利的匕首捅進去,在反覆攪動,攪動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睜眼是刺目的紅,萬千宮燈躍動的光芒都滿是喜慶的味道。這光芒格外耀眼,他閉了眼睛,辛辣的酒劃過喉間,灼燒得胸口發悶,一滴要溢位眼眶的淚珠乾涸在心底深處。
酒壺換了酒罈,他心愛的姑娘此後就要交給另一個人。
本是要灌醉楚王世子,不想他也醉得不清。
頭痛欲裂,他所有的話,所有的痛都掩在心底,說不出口,也沒有必要再說出口。
他迷糊中想起幼時小心趴在十里春風的天字號雅間的門板上,聽到小姑娘稚嫩又甜膩的嗓音——
“我也不喜歡那個我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這句話一語成讖。
他於她從頭到尾都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也不想知道。他所有的努力,所有向她努力靠近的每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
從今以後,他放在心裡的珍寶,就是別人的了。
他還是衛國公府的二公子,或許日後會有另一個姑娘陪他走下去,可再也不會這樣去喜歡一個姑娘了。
太苦太累。
心底的姑娘只適合懷念,或許他釋懷的那天,所有的他所有的努力也會成為自己最甜蜜的回憶。
但這個姑娘,他可能永遠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