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將桌上一疊紙往前一推:“看吧。”
一張張地看完之後,瑤芳面色平靜地問:“怎?”
張先生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令尊這奏表寫的,能看麼?”
確實不大能看,朝廷判錯了,書生鬧事,就是書生不對。同理,書生鬧事了,就是知府沒有管好,知府也有錯,知府無能。出了這種事,遮掩尚且來不及,賀敬文就直統統說了出來,還把參與進去的人都給列出來了。然後就是寫流民問題,越寫越收不住,寫他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將境內的流民問題解決得還不錯。然後就是哭窮,說分到他手裡的工程款不夠花的。最後寫成了表功兼要錢的摺子。
得,一下子把上(分給他比較少的款項的巡撫)、下(生員)、中(未能解決流民問題的同僚)全得罪完了。
瑤芳想了一下,提筆將後面一些內容抹去,只留下戰戰兢兢不敢有負皇恩等句。又寫了幾句。寫完了吹一吹,遞給張先生,張先生眯起眼睛來看完,嘆道:“為何還要寫‘是害楚王’?”
瑤芳寫的是,本朝之弊,士人鄙薄勳貴,然而今日之事何其怪哉,竟有書生不待朝廷結語,便聚集為藩王鳴冤。細思恐極。真擔心有人在害楚王。害楚王不要緊,就怕是混淆視聽,有其他的圖謀。至於是什麼圖謀,以賀敬文的水平,是猜不出來,只好留待聖裁了。
瑤芳道:“對尋常疑心重的人,只要說,其收士庶之心,就夠警醒了。可這位天子不一樣,他的疑心病比別人的更重一層,凡與他有關的事兒,你就得再多反過來想一重。誰都能看出來,這是收買人心,那這就不叫收買人心了,不是麼?世上哪有這麼笨的人吶?皇帝就是這麼想的。所以啊,你就不能明著說,得將水攪渾了,叫他自己來看。看著看著,就看出不對來了。在他那裡,要不就聰明絕頂,要不就像家父這樣的,才是最安全。家父上疏,還是不要太通透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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