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了。

現在，終於快結束了。

儘管黃澀澀並不知道這些背後的事，可是亂作一團的思維終於理得出一點頭緒了，心想原來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逃，設了這麼大一個局，就是想讓警察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這讓她感到慶幸，慶幸江遲至少本質上還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才會被那些沒有良知的壞人利用，所以才會因為她的一些小小舉動而受到觸動。

真正冷血的人或許只會覺得她多管閒事吧。

見他有想要改過自新的想法，黃澀澀重新看見了希望，急切地問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公安局自首呢，為什麼還要把我叫到這裡來？”

“因為我想再最後見你一面。”

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的心情一瞬間又跌至谷底，她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控制住有些飄忽不定的聲音：“為……為什麼是最後一面？”

“我以為放下這些事，應該能過得輕鬆一些，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沒有了恨，我的生活好像也沒有了意義。”

這話給了黃澀澀當頭一棒，讓她察覺到了一直以來的問題出在哪裡，她在江遲的身上，似乎看不到一丁點對生命的渴望，就像是一灘掀不起波瀾的死水。

這讓她感到難過和自責，生怕江遲做出什麼傻事來，如果自己早一點發現他的這些沉重經歷，或許還能拉他一把。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想挽救辦法，希望可以打消他的輕生念頭。

“為什麼沒有意義？你不用再替妹妹報仇，終於可以過你自己的人生了啊，這樣不是很好麼？只要你現在去自首，肯定可以減刑的，你不要就這樣放棄你自己好不好？”

“可是我早就已經沒有自己的人生了，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真的完全沒有活下去的慾望。

黃澀澀感到一陣心驚，有點亂了陣腳，語無倫次道：“江遲，你別這樣，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相信你，不應該懷疑你……”

見她不停自責，江遲反過來安慰她：“澀澀，你不用向我道歉，更不應該相信我，雖然我厭倦了現在的生活，但是曾經做過的事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我的確不是一個好人。”

說完後，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看，明明乾淨得沒有一點髒東西，但是在他看來，上面卻沾滿了許多人的鮮血。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了，想了很久，才發現自己現在只剩一條命可以還了。

黃澀澀沒有放棄，依然努力勸道：“可是你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啊，不是麼，你為什麼不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然而這一回，江遲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了，反倒把話題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突然問道：“陳訓知道你來這裡麼？他現在應該帶著人，在外面保護你吧？”

黃澀澀一愣，沒想到他連這一點都猜到了。

其實陳訓今天下午並沒有明確表示他就是這次案子的幕後兇手，只是預料到了江遲可能會給她打電話，並且再三向她強調，如果接到了電話，一定要通知他，不要擅自行動。

不過她現在只做到了前者。

她的沉默不語給了江遲答案，於是他又笑了笑：“澀澀，遇見你真的很高興，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像終於能夠活得像一個人了，但是，我不能一直這樣依賴你，對吧。”

這話聽上去就像是在告別，黃澀澀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其實我把你叫到這裡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和你說說這些事，希望你知道了以後，能夠那麼不討厭我。”

江遲一邊說著，一邊不知道從那兒拿出了一把槍，上膛，舉起，對準她的額頭。

“你放心，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這把槍裡沒有子彈。”

說完後，他又自嘲道：“你看我真是膽小，連自殺都不敢，都到最後了還要利用你一下。”

自殺？利用？

像是預知到了什麼，黃澀澀心臟忽得劇烈跳動起來，直到現在才摸清楚他今晚真正的意圖。

如果他待會兒按下扳機，做出開槍的動作，那麼外面的狙擊手也一定會開槍，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解脫了。

一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模糊了視線，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傻，連怎麼死都想好了，好像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好，只要記住他做的那些壞事就好了。

她攥緊了拳頭，控制住發抖的身體，緩緩挪動腳步，想要朝他靠近一些。

“你不是說你不會傷害我麼，如果你就在我面前這樣死去的話，難道不是一種更大的傷害？你希望我以後都活在你的陰影裡？”

“澀澀，你別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見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正在漸漸收緊，黃澀澀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明明他還在向她道歉，可是下一秒聲音便消失了。

耳畔突然響起一道槍聲，彷彿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喉嚨似乎被誰攫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血從江遲的胸口滲出，在昏暗的夜色下顯得格外刺眼，佔滿了她的整個視野。

漸漸的，身後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應該是外面的人衝了進來，不過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回頭看了，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最後跌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第五十八章.□□i

本來黃澀澀的身體就沒有完全恢復, 再加上長時間高度緊張，更何況最後還受到了那麼大的衝擊，超過了身體的承受範圍, 終於不堪重負地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鼻息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睜眼又是熟悉的一片白，她知道自己回到了醫院。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試著動了動身子，可是渾身都疼得厲害，只能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 好在守在病床邊的人發現她醒了過來，紛紛上前，圍在她的身邊，臉上掛著同一種擔心關切的表情。

陳訓沒有出現在這些人裡。

黃澀澀知道他是忙著處理案子的後續，倒也沒有失望,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休息夠，光是這麼隨便看了一圈，她都覺得累得慌，閉上眼睛緩了緩，而後才問道：“江遲呢？”

由於長時間沒有喝水, 她的嗓子有些乾啞發痛，以至於這句話問得十分艱難。

見狀，餘嶽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忍不住說了她兩句道：“都這樣了, 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向來沒什麼同情心的餘音難得善心大發，有點心疼黃澀澀經歷了這麼多，拍了拍自家哥哥的後背，讓他稍微有點對待病號應該有的態度，順便回答了她的問題。

“江遲還在重症病房裡，暫時沒什麼生命危險了，就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