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附應,惹得晉安郡主秀眉擰起:“您可知聖人要把太華許給誰?”不等德宗大長公主張口,她已冷笑一聲:“今日送您歸府的長樂郡王。”
“我已知此事,大郎到洛邑後便上門提親了。”德宗大長公主淡聲說道,接過侍女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之後倚在了軟塌上,她年紀大了,已是經不起舟車勞頓,臉上不免帶了幾分倦色。
裴蓁這時也洗漱完畢,進來後便揮手讓侍女都下去,自己則坐在德宗大長公主的身邊,抬起兩手輕輕的在她太陽穴的位置按揉。
“狂妄小兒,他憑什麼。”晉安郡主冷喝一聲,她是決計不肯把女兒嫁給長樂郡王的,不說他生母卑賤的出身,只蜀地之行便可看出此子性情乖張暴戾,想到他親手看下人頭不說,還把那人頭串成了一串,晉安郡主就不禁頭皮發麻。
“我已下此事,只等他和聖人求旨賜婚。”德宗大長公主抬眼看了晉安郡主一眼,說出的話讓晉安郡主赫然一驚。
“您說什麼?”晉安郡主不可置信的望著德宗大長公主,只恨不得此時雙耳失聰,沒有把這句話聽在耳中。
德宗大長公主見晉安郡主如此失態,眉頭微皺,沉聲道:“像個什麼樣子,這般沉不住氣。”
“這個時候您讓我如何沉得住氣?您可知那嚴之渙是何性情,太華若嫁給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送了命。”晉安郡主冷聲說道,不由看了裴蓁一眼,只道女兒那小身板只怕連嚴之渙一拳都受不住,若是生了口角她只等著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德宗大長公主一怔,頓有啼笑皆非之感。
“大郎雖性情不算溫和,卻也不是一言不合就會對小娘子動手的性格,你這想法實在過於多餘。”
晉安郡主紅唇緊抿:“嚴之渙生母出身卑賤,怎能配我太華。”
“你可知母以子貴,子以父榮,他身上流淌的是嚴氏一族的血脈,如何不能與太華相配?”德宗大長公主沉聲說道,伸出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指著晉安郡主道:“糊塗東西,你只瞧見他生母出身卑賤,怎麼不想想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有母族所依,如此才能與我們唇齒相依,更不會不敢錯待了太華。”
晉安郡主因德宗大長公主一席話嘴唇闔動,好半響才恨恨道:“您就因為這個便要舍了太華,他不不通文墨,粗俗不堪,我兒嫁給他便是明珠暗投,此生毀也。”
德宗大長公主眼眸眯著,問道:“那你覺得把太華嫁給誰更好?皇太孫嗎?”
晉安郡主冷笑一聲:“他也配,沒有廉恥的東西。”
“三王之中寧川王府上的嫡子年齡倒是適合,性情又溫和知禮,你若不怕為別人做了嫁衣,倒可把裴蓁嫁進寧川王府。”德宗大長公主慢條斯理的說道,嘴角卻勾著冷笑。
晉安郡主咬唇不語。
德宗大長公主卻抬手摸了摸耳垂上墜著的金碧蓮花鏈,嘆聲道:“時不待我太華,這已是最好的選擇,況且,大郎已應下不會納美在側。”
晉安郡主因那句“不會納美在側”怔了一下,隨後陰沉的臉色漸有緩和,口中卻忍不住哼了一聲:“毛頭小子的話焉能全信。”
“他對太華有情,以我太華的容貌,至少十年內他不會動納妾的心思。”德宗大長公主抓了裴蓁的手輕拍了兩下,她活了這麼多年,一個男子對女子是否有情她還是能瞧得出來的,這也是為何她迴應允的原因。
“十年……”晉安郡主喃喃,十年,至少足矣讓她的太華生下嫡子,只要有嫡子在手,哪怕嚴之渙真的翻臉無情,也沒有人能撼動太華的地位。
“聖人既已經有意把太華賜婚給大郎,便是要抬出他與三王相爭,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相逢於微末之時,把太華許嫁才更顯可貴。”德宗大長公主一字一句的說道,眸光卻突顯鋒利,原本微靠著的身子慢慢坐了起來,形成一個俯視的姿態,沉穩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殺意:“你大哥遭人暗害,三箭都命中要害,雖撿回了一條命,可身子卻不比從前,你可知這代表了什麼?”
晉安郡主倒吸一口冷氣,眼前一黑,只覺得頭暈目眩。
“母親。”裴蓁趕忙從榻上下來扶住晉安郡主。
晉安郡主忍不住握緊裴蓁的手,卻抵不過身體裡的寒意,她當然知道這代表了什麼,若大哥一走,草原必要亂,便是二哥在,也未必能坐上單于的位置,而草原生亂,啟聖必有人會趁亂行事,到那時,她們的依仗反而會成為懸在頭上的利刃,真到了那一日,太華的婚事反倒更不好籌謀。
“看來你還是知道利害關係的。”德宗大長公主淡聲說道,她這個女兒總算沒有蠢到家。
“大哥是被何人所傷?”晉安郡主倒對木那塔頗有兄妹情誼,想到他被賤人所害,眼底便露出了怨恨之色。
德宗大長公主臉上掛了冷笑,這事到現在還不曾查出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顯得這事透著蹊蹺。
“外祖母疑心是三王中有人想挑起紛爭,好趁機染指兵權。”裴蓁輕聲說道,語氣沒有任何的異常,可那雙鳳目中卻透出冷笑來。
“他們怎麼敢。”晉安郡主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裴蓁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為什麼不敢?自古成大業者又何懼屍橫遍野,便連當今聖人,不也是踩著血親的鮮血才登上帝位的嗎?”裴蓁神色譏誚,唇邊浮起一抹冶冽的冷笑。
“母親,這事大哥他們可知曉?”晉安郡主咬著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今日給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讓她根本無法維持冷靜。
德宗大長公主微微嘆了口氣,冷聲道:“那人讓人喬裝成了突厥人行事,莫何查帶來訊息的時候你二哥已經帶兵追了過去,好在我回去的及時,讓莫何查派信回去把你二哥追了回來。”
“此事不可讓大哥他們知曉。”晉安郡主想也不想的開口說道,又輕聲詢問:“您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聖人的手筆?”
這樣的事又哪裡用她來提醒,德宗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又見她疑心是顯昭帝所為,便道:“太華說聖人是守成的君王,依我之見,也不認為他會想要打破如今平靜的局勢。”顯昭帝已年過半百,年輕時他尚未有如此之大的野心,他更何況是如今已至知命之年。
“太華及笄禮你打算在哪辦?裴家可有說法?”德宗大長公主沉聲問道,對她來說,裴蓁的及笄禮是今年第一等的大事,絕不可馬虎。
晉安郡主說道這件事才打起了精神:“裴家能有什麼說法,只怕是都忘記了太華的生辰了,倒是姐姐說在興慶宮,由她親自為太華挽發。”
德宗大長公主眉頭皺了下:“胡鬧,太華只是縣主,及笄禮怎麼可行在興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