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她,若不是褚容夏做出了此等糊塗事,他們的孩子也不至於吃如此多的苦。
他雖子嗣不豐,卻從未想過要強求,畢竟骨肉情深,即便與唐緩相處頗淺,得知一切後依舊十分自責。
早在未出益國時,穆月清便應穆姜所託,將他知曉的關於唐緩的事情告知了自家人。自十多年前的瞿如宮羽樓而起,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叫聽者感到震驚。
每每想到此處,褚容夏便更加悔痛三分,雖分離二十來年,那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的女兒,本應被呵護在手心,金尊玉貴地長大,而不是如唐緩一般,吃盡了世間的苦。
只是,後悔向來無用。
大雨停歇後,一行人照常啟程,快出靖州邊界時,穆姜收到來信,信上說璃宮大局初定後,酆暥便帶著唐緩啟程回了愨州,此時應當已經到了愨州的北靜王府。
穆姜心下一嘆,吩咐眾人掉頭,向愨州而去。
(二)
唐緩避開午時刺目的陽光,蹲在路邊攤鋪的棚子裡。
灶膛裡的火紅彤彤的,她抿著嘴唇看著灶上不大的鍋。店主用勺子不斷攪著鍋裡的米條,紅辣的湯汁翻滾,香氣四散,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當日璃宮事了,酆暥便帶她回了愨州,一路上遭到許多阻攔,皆是鍾氏的死忠擁護者,所幸有驚無險,二人終是平安回到了北靜王府。
至於回來的目的,唐緩沒有問。
今日她本是與酆暥約好,二人一同去承曲城的十里街看花,早上卻有人來知會她,說酆暥天還未亮時便外出辦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看花一事需得延後。至於他辦的是何事,府中大概無人知曉。
她閒得無聊,便出門到街上閒逛,午飯時尋到此處,聞了香味後再不想挪地方。
軟糯的米條終於出鍋,唐緩挪了挪長凳在桌前坐下,連筷子也沒取,直接用了勺子,無奈米條太燙,她舀起來卻一時半會吃不到嘴。
鼓著腮幫子吹了許久,終於嚐到滋味,只是第一口還未嚥下,對面原本空著的板凳突然有人坐下。
唐緩的第一反應是用胳膊將碗碟圈住,唯恐來人搶走了她的午飯,卻不料那人嗤笑一聲開口道:“瞧你那窮酸樣。”
來人是個年輕女子,唐緩並不認得,她坐直了身子,有些疑惑道:“你是誰?”
這人,莫不是認錯了人?
年輕女子尚未回答,便直接將一錠金子拍在了唐緩面前的桌面上,“我爹是泉、赤二城軍務指揮使,如今正在北靜王府中做客。你幫我一個忙,這金子便是你的了。”
唐緩放下手中的勺子,心下終於瞭然。
酆暥回愨州後,召集了愨州境內得力屬臣入城開會。倒不是他有多麼重要的事情要商討,只是因為他知道,即便他不說,這些人也定然閒不住,還不如一起來一起走,這樣戰線不至於拉的很長,他也能多些清靜日子。
自鍾凱霽身死,酆暥著手將晏城整治了一番,然後暫時交由昔日心腹和楚氏兄弟打理。璃國的失勢意味著之前對北靜王和林大小姐的賜婚已經做不得數,此番入城的這些官員便極默契地將家中最優秀的適婚女子一同帶來,其目的,路人皆知。
說唐緩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酆暥未給任何人留出破綻,這些大人小姐縱是心急,卻沒有絲毫辦法,久而久之,唐緩只當得了熱鬧看,對此再無芥蒂。
只是今日,這人病急亂投醫,找法子竟然找到她頭上來了。她自是知曉愨州富裕,卻沒料到,這軍務指揮使家的小姐,出手竟如此闊綽,也不知是這位大人薪水太高,還是指揮使這職位油水太大。
唐緩看著眼前金燦燦的金錠,真誠笑問道:“不知小姐有何忙需要幫?”
那女子揮退了緊隨其後的下人,趾高氣揚道:“據我前幾次看,你應當便是王爺的隨身侍女吧?”
唐緩聞言有些詫異,只因酆暥從未有過什麼貼身侍女。她看了看對面人身上的華麗衣裙,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布裙子,也無怪人家會誤會了去。
她一時沒組織好語言,卻叫對面人當成了預設。她看著眼前的金錠想:這當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那女子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她向唐緩詳細詢問了酆暥的喜好,唐緩有問便有答,這些事,也不是見不得人的秘密,她答的十分流暢。
那人似是十分滿意,然後又道,今晚的宴上,定要唐緩助她一臂之力。
唐緩有些期待地點了點頭,不客氣地收下那枚金錠,開心地回了王府。
(三)
剛跨進王府大門,便見李管家苦著臉等在大門邊,看到唐緩時,整個人彷彿枯木逢春,不止激動出了眼淚,連腳步都穩健了許多。
“姑娘,主子已經回來許久,您可算是回來了。”
如今酆暥的身份微妙,府中再無人喚他王爺,而是極有默契地皆喚他一聲主子。
唐緩笑眯眯地看著李管家,應道:“真是辛苦李管家等在這裡,我這便去見他。”
李管家陪著笑臉,整張臉笑的像一朵花,他看著唐緩清瘦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這姑娘有好衣裳不穿,反倒喜歡這件素色的棉布裙子,若是叫主子看到,豈不是要責怪他辦事不周,連件像樣的衣裳都不給?
他苦著臉跟上前,商量道:“姑娘,要不您換件衣裙?”
唐緩住了腳步,挑眉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您是覺得,我這樣穿,不如林大小姐體面?”
李管家心中早已淚流滿面,他何曾料到,這小姑娘竟是個記仇的。
說起他如此心累的緣由,便是他頭腦一熱開出的那場押王妃的賭局。彼時楚家三兄弟各自下注,他隨了關係最好的楚六,一同押了晏城的林小姐,且因著楚六對唐緩的描述,發表了一些不太恰當的言論。
本以為是板上釘釘的結局,卻不料半路殺出了一匹黑馬,好巧不巧,唐緩便是這匹黑馬,且這匹馬即將讓他輸光了養老錢去。
如今,他家主子看這唐姑娘有如看眼珠子一般,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人家,半點閃失不得。而這唐姑娘,好巧不巧,自楚九那裡聽聞了他老李下注一事,自此,這樑子不論大小,算是就此結下了。
老李長嘆一聲,只覺前路坎坷,他如今絞盡腦汁,只盼能讓唐緩徹底消消氣,否則他在主子面前,這老臉如何自處。
想起楚九下注時心酸的表情以及如今春風得意的臉,李管家仰天長嘆:賭局有風險,下注需謹慎!
(四)
唐緩尋至屋外時,酆暥正與人說事情,她便拐了個彎,直接回了自己房間去。
換下身上的棉布裙子,簡單梳洗一番,她想了想,到底沒再出門。此時前院應當是十分熱鬧,她不想湊熱鬧,便尋了本書,窩在榻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