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須臾後,有兩人將被綁縛的顧春押上城頭。
李崇琰抬眸緊緊鎖住城頭上的顧春,她被一左一右兩人挾持居中,身姿看上去虛軟無力,雙目緊閉,似是失去了知覺。
他心中如被長.槍貫穿,痛徹五臟六腑。
可他只能強咬緊牙根穩住心神,面上冷若寒冰。
“放心,你我血親兄弟,本王對弟妹還算禮遇,她並未受到半點傷害。你退兵,待本王清理完門戶,一定親自將弟妹送回宜陽,當面向你負荊請罪。”
平王口中所謂的“清理門戶”,自然是指拿下原州,滅掉雲安瀾。
李崇琰冷冷笑,揚聲回道:“二皇兄難道沒聽說過,‘人生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若她有半點不測,愚弟正好有藉口手刃兄長、不留全屍……在天下人面前,還能落個護妻的美名。”
平王臉色一變,當即命人綁了顧春吊在城門上:“本王倒要看看,九弟是否當真不心疼!”
望著被人以長索捆了周身、徐徐自城樓吊至半空的顧春,李崇琰腦中浮起當年葉遐被吊在城門上的一幕。
心魂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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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顧春憑小時候的模糊記憶,順利尋到當年那條隱秘通路後,妙回春潛進原州,成功將訊息傳給雲安瀾。
之後他出城與顧春匯合,兩人急著返回宜州,一時大意,便沒再易容,卻在碼頭遇見高姑姑和她的兒子。
高姑姑的兒子是平王府兵中的一名十夫長,當高姑姑認出顧春是定王妃之後,他立刻明白這是一個可以在平王面前露臉的大好機會。
兩名護衛與妙回春為力保顧春,皆戰至重傷不支,最終與顧春一道被擒。
自被擒獲之後,顧春表現得高度配合,既不反抗,也不逃跑;面對平王時不急不躁、笑臉相迎,連那束被送回宜州的頭髮,都是她自己親手剪下來的。
許是對她的識相很滿意,又或許是還沒想與李崇琰徹底撕破臉,平王對她確實還算禮遇,不但依照她的要求為妙回春及兩名侍衛找了大夫,這些日子也沒對她有任何傷害。
她除了不能踏出那個小房間外,倒是吃飽穿暖,沒受苛待。
只是方才在她被押上城樓之前,約莫是為防止她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有人朝她口中灌了軟筋散,使她周身無力。
那是很普通的一種軟筋散,只會使人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四肢無力。
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她太過安順太過配合,這使平王便也保持了相應虛偽的客套,從未命人搜過她的身。
所以,他們沒發現,她袖中有銀針。
她雖診脈抓藥都庸碌,可她自拜入濟世堂門下起,學得最好的一項技藝,便是認穴扎針。
她非常清楚用針扎什麼穴位,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激發身體的力量,使四肢能獲得短暫的活動能力。
當她被懸空吊在城樓後,她知道,機會來了。
此時平王站在城頭,又忙著與李崇琰對峙,若她運氣夠好,城頭上應該沒有人會特意留心她。
方才那些人只是急急將她周身捆住,並未再單獨捆她的雙手,所以他們便沒發現,那枚銀針已在她掌心藏了許久,針尖沒入虎口合谷穴——
方才的虛軟無力,都是裝的。
那道軟筋散根本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她至少還能撐半個時辰。
呼呼寒風吹得她的臉都快木了,城門右側樹梢上的鳥叫聲模模糊糊傳進她的耳中時,她都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她從那鳥語傳音哨中聽出了最最關鍵的資訊,樹梢上的人,是葉行絡。
於是顧春徐徐將那對美眸撐開一道縫隙,遠遠覷著城樓下李崇琰的身影,盡力朝他眨了眨眼。
她知道他目力極佳,一定瞧得見的。
當李崇琰仰頭遠遠與她四目相對時,她口中便立刻發出了鳥語哨音——
阿樹,要接住我呀!
城牆上的平王終於覺出不對,立刻大喊“將她拖上來”,顧春卻幾乎與他同時脫口而出——
“阿絡放箭!”
語畢腳後跟往城牆一磕,身體往前盪出,將綁縛著自己的繩索亮了出來。
她與葉行絡相依近十年,不是血親卻勝似血親。可以說,她與葉行絡之間的默契,只怕連李崇琰都難望其項背。
顧春的話音尚未落地,城牆右側樹梢上的葉行絡已應聲而動。
十字弓的箭頭四面皆刃,在葉行絡百步穿楊的嫻熟技藝下,破風而來,精準地將那繩索劃斷,一身素白衣袍的顧春像朵鮮嫩的花兒似的,自城牆上迎風飄搖而下。
眼疾手快的李崇琰縱馬飛馳上前,穩穩將她接在懷中。
有驚無險。
顧春仰臉衝他綻出甜滋滋的笑意,輕喃道,“阿樹,新年好啊。”
今日,是除夕呢。
心中經了這場大起大落的跌宕起伏後,李崇琰哭笑不得,只能以周身緊緊將她密密護在懷中,這才抬手向身後的隊伍揚鞭——
“攻城!”
第八十五章 (捉蟲)
光化三十五年除夕那日, 定王李崇琰率五千騎兵攻破原州門戶項城。
當夜, 被圍困月餘的武安郡主雲安瀾率原州軍反擊,與定王形成內外夾擊之勢, 瞬間扭轉戰局。
正月初一, 團山屯軍中軍主將葉盛淮與右軍主將衛釗帶領的步兵主力匯合,改道直指京城, 奔襲圍困京師逼宮監國長公主的寧王李崇玹部;
洧川陳氏府兵自遂州趕往原州增援平王,半道遭遇雲氏府兵伏擊,主力盡沒。
兩日後,訊息傳至原州,眾人皆知平王大勢已去,平王手下三員大將率部向定王投誠。
同日, 定王府兵大統領隋峻、團山屯軍中軍副將葉行絡衝破平王在項城的大營,斬旗納降;左軍主將江瑤在率部追擊平王殘兵時,生擒平王李崇珩。
從除夕至正月初三, 短短四日, 定王與武安郡主聯手,以風馳電掣般的迅捷之姿抵定大局。
接連兩場大捷,一場護了西南國境,一場定了中原亂象——
原本無人知曉的團山屯軍,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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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李崇玹在除夕夜裡就已接到原州方面傳來的訊息, 得知李崇琰部竟如神兵天降般,只短短九日便從宜陽奔到項城後,立刻明白大事不妙。
他本就是個心性投機之人, 斷不會如平王那般撞了南牆都不回頭;只花了不足兩炷香的功夫思量後,他便做出率部向北逃竄的果斷抉擇。
正月初二,當衛釗、葉盛淮率團山屯軍步兵主力抵達京郊,得知寧王向北逃竄的訊息後,原本是要率部追擊的;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