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天空中飄飄灑灑的又開始飄起雪花。廣場上村民早已散去。暮色中的劉家村，點點燈火陸續亮起。老李拿了件外套給程一平披上。程一平道：“老李，我們去村裡走走。”老李道：“要通知張書記和劉村長嗎？”程一平道：“不用，我們隨便逛逛。”

整了整外套向村裡走去，老李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跟上。七彎八繞的來到一條小道上，迎面走來挑著一擔乾柴的男青年。程一平知道在農村到了冬天村民都會上山砍柴，以備過冬時燒飯取暖用。

程一平側過身子站在一邊，笑道：“你先走。”男青年聽到程一平的聲音，停下腳步，側過頭稚嫩的臉望著程一平，疑惑的神色轉為欣喜激動道：“哥，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程一平兩年多沒聽到這聲音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抓住年輕人的肩膀道：“你是小軍，你怎麼在這兒？”小軍道：“哥，我家就在這兒，我回家兩年多了？”程一平微笑道：“你畢業了？在哪兒上班？工作順利嗎？怎麼不跟我聯絡？”

小軍低下頭鼻子有些發酸，哥跟兩年前在省城時一樣，還是那樣關心自己。抬起頭笑道：“哥，我現在很好，真的！”程一平拍拍他肩膀，笑道：“跟哥這麼見外！”。側頭對跟在身邊的老李道：“老李，打電話給他們，晚飯不必等我們了！”

老李道了聲好，小軍有些疑惑的望著老李道：“哥，這位是？”老李道：“我叫李衛兵，你叫我老李就行！”小軍道：“李哥好，我叫劉軍，你跟哥一樣叫我小軍吧！”老李盯著小軍看了一會道：“好。”

小軍的家在村東頭，一棟三間的瓦房，左邊緊挨著瓦房還有一個廂房，劉家村幾乎每家都是這樣的房子結構，程一平等人剛到院子裡，杏子樹下拴著的大黃狗見來了生人“旺，旺”的叫了起來，小軍放下肩上的乾柴，喝道：“大黃！”

大黃聽見小軍的聲音發出“嗚嗚”的聲音，親切的搖著尾巴。小軍對著屋裡喊道：“姐！”屋裡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誒，回來了，今天這麼晚？”

院子裡的燈亮起，“吱呀”一聲廂房的門從裡開啟，一個少女從屋裡走了出來，燈光下少女臉上甜甜的笑容，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胸前，白色的毛衣，圓潤白皙的臉彎彎的睫毛，直挺的瑤鼻，修長的雙腿下，一雙平底布鞋。

程一平腦中閃過兩句詩，“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少女燦若星辰的雙眸朝著程一平望了過來，程一平低下頭竟不敢直視少女那美麗的臉。耳中傳來少女甜美的聲音：“小軍，這是你朋友？”

小軍興奮的笑道：“姐，這是程大哥，我常跟你提起的省城的程大哥。”程一平忽然想起，小軍曾說過在老家還有一個姐姐，比小軍大兩歲，叫劉甜甜。程一平笑道：“你是甜兒吧，我是程一平。小軍常跟我說，他有一個天底下最好最漂亮的姐姐。”

劉甜甜笑道：“程大哥好，外面冷，快進屋吧！”程一平笑了笑，和老李進了屋。

天黑了，劉甜甜在廚房裡忙碌著，不時偷瞄著客廳裡坐著的客人。小軍前兩年在省城讀警校時，不知從什麼時候，每次從省城回來，跟她聊的最多的全是他的程大哥。

開始還擔心小軍結識了在外面瞎混的地痞流氓，後來才知道程大哥也在省城讀書，雲川縣人，與雲山相鄰。後來小軍說，程大哥報名參加了華西省公務員考試，通過了華西省委的考核被錄取，分到華西省委什麼秘書處，劉甜甜忘了那單位的全名。再後來，小軍就不知道了，因為程大哥越來越忙，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劉甜甜把菜端進客廳道：“哥，李哥你們餓壞了吧，家裡沒什麼菜，隨便吃一點吧！”程一平望著滿桌的菜笑道：“甜兒燒這麼多菜，老李今晚我們有口福了！”老李笑著點點頭。劉甜甜道：“都是家常菜，哥不嫌棄就好！”

大家上了桌，劉甜甜瞪了小軍一眼道：“還不快把你從鎮上帶回的酒拿出來。”小軍驚訝的看著她道：“姐，你怎麼知道的？”劉甜甜眼睛又一瞪，小軍再不敢廢話：“我這就去拿來跟哥好好喝兩杯。”嘀咕道：“有了哥，就不要弟弟了！”聲音不大，在座的三人都能聽到。

劉甜甜低下頭，眼角的餘光偷瞄著程一平，程一平似乎沒聽到小軍的話，微笑著正跟老李低聲說著什麼，劉甜甜忽然覺得有種失落的感覺。

小軍迴轉時手裡拿著兩瓶酒，居然是茅臺。劉甜甜開啟瓶蓋，將程、李二人面前和自己的酒杯倒滿。望了望小軍一眼倒了半杯，小軍嘿嘿的笑道：“謝謝姐！”劉甜甜起身端起酒杯道：“程大哥，第一杯酒我敬您，謝謝您在省城時對小軍多加照顧，他從小就很調皮，給您添麻煩了！這杯酒我幹了，您隨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程一平起身道：“甜兒，你見外了，我跟小軍一見如故不分彼此，今後我們也兄妹相稱，好吧？”劉甜甜笑道：“好啊，甜兒從小就希望有一個大哥……”程一平笑道：“那這杯酒我喝，因為我有了一個妹妹。”也是一飲而盡。

劉甜甜又將酒杯倒滿，正要說話，門外的“大黃”忽然“汪、汪”的狂犬起來，院子裡響起腳步聲，一個人聲傳來：“小軍，小軍，在家沒有？”是村長劉華。老李皺皺眉，側過頭在程一平耳邊低聲道：“書記，我去打發他走？”

程一平側過頭卻發現劉甜甜臉上忽然露出恐懼的神色。看向小軍，小軍緊閉雙唇，臉上青筋畢露，眼裡迸出憤怒的目光。程一平疑惑道：“甜兒，你們這是?”劉甜甜銀牙緊咬，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忽然一下站起道：“小軍，去開門，我去跟他談。”小軍有些不甘道：“姐，大不了我跟他……”

劉甜甜瞪眼道：“你想去坐牢嗎，想要爸媽在天之靈不得安穩嗎？”說話間淚水已流了下來。見劉甜甜流淚，小軍低下頭再不說話轉身向門走去。劉甜甜用手抹了一下淚珠強笑道：“哥，對不起，甜兒失態了。您到了這兒就把這兒當家吧，甜兒……甜兒今晚有事，明天再回來陪您。”

程一平起身道：“我跟你們去見他，放心沒事！”劉甜甜道：“外面是我們劉家村的一條狼，您別招惹他。我沒事。”轉身跟著小軍而去。

院子裡的燈沒開，程一平和老李到屋外時，朦朧中見到杏子樹下，劉甜甜姐弟站在劉華身前，劉華旁邊還站著王啟智和拿著手電筒的一個年輕人。正聽到小軍說道：“劉叔，我家裡來了客人，今晚我替我姐去照看明哥，您看行不？”

劉華揹著手，仰著頭道：“客人，知道今晚我家的客人是誰嗎？”小軍道：“這……”劉華哼了一聲，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是縣委程書記和鎮委張書記。”

低下頭衝劉甜甜道：“甜兒，叔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今晚你只要把程書記和張書記陪好了，他倆開心了，過去的事叔就不計較了，而且叔還可以讓小軍重回派出所上班，解決他的編制問題。”

“是嗎？如果不去呢？”程一平忽然冷冷的道。劉甜甜姐弟倆聽到程一平的話，吃了一驚不由替程一平擔起心來，劉甜甜望了望小軍，姐弟倆心意相通，小軍微微點頭，退後幾步，擋在了程一平身前。劉甜甜道：“李哥，我哥醉了，麻煩您扶他進去休息。”

劉華來之前陪張建寧喝了點酒，聽到程一平的話只覺得有些耳熟，一時想不起是誰，罵道：“嗑瓜子苛出臭蟲來，你誰啊，知道我是誰嗎？你他……”

話未說完，村會計王啟智忽然伸手用力往後拉了他一下，把劉華拉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劉華一愣心道：“他媽的王啟智，張書記不就是敬了他一杯酒嗎？這麼快就不把老子放眼裡了？想搶班奪權？”正想訓斥幾句，卻見王啟智疾走幾步到了大門邊弓腰道：“程書記，李師傅也在！”

程一平沒說話，臉色很是難看。劉華嚇了一跳，酒一下全醒了，三步並作兩步朝程一平奔去。小軍正在想怎樣解決今晚的事，剛沒聽清王啟智的話，見劉華朝程一平奔來，擔心程一平受到傷害大聲道：“劉叔，你想做什麼？”

卻見劉華弓著腰一臉的惶恐道：“程，程書記您怎麼在這兒？”小軍有些奇怪的望著劉華，不明白他今晚唱那一出。程一平淡淡道：“小軍是我兄弟，來看看他。”劉軍居然是程書記的兄弟，劉華頭上開始冒汗，想到以前曾對劉甜甜姐弟倆所做的事，劉華想死的心都有了。

程一平冷聲道：“張建寧叫你來的？”劉華道：“是……不是！”程一平衝著站在一邊的王啟智道：“把張建寧叫來。”王啟智哆哆嗦嗦從包裡掏出手機，拔通電話接通後恭敬道：“張書記，我是王啟智。”“我在村民劉甜甜家裡，程書記也在，他說請你來一下。”掛了電話，王啟智道：“程書記，張書記說他馬上過來。”程一平點點頭。

院子裡靜悄悄的，劉華低著頭，冷汗不停的冒出。王啟智也低著頭，不知在琢磨什麼。劉甜甜驚疑的看著剛發生的這一幕，劉家村平時耀武揚威得沒邊的劉華，這會像是犯了錯等著老師處罰的小學生。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剛見面不久的程大哥竟然是縣委書記，這一刻如在夢中，那麼不真實。只覺周圍的空氣壓抑的厲害，想請他們進屋，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張建寧和派出所民警趕到時，只見劉華、劉明智倆人低著頭站在程一平旁邊。張建寧道：“程書記。”程一平微微頷首，轉身走回屋裡。劉甜甜姐弟倆相互望了望也跟著返回屋裡，張建寧看了看劉華、劉明智皺皺眉道：“你們也進來。”

眾人進了客廳坐下，劉甜甜有些惶恐道：“哥……”忽然覺得叫哥不妥，改口道：“程、程書記、張書記你們稍等，我給你們沏茶。”程一平苦笑道：“甜兒你還是叫我哥，好吧。”劉甜甜有些慌亂道：“誒，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