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克雷斯的提親提議,最終還是被普羅富莫以一套外交辭令巧妙拖延了。雖未正面拒絕,卻也絕不鬆口。
雖是新上任的外交大臣,這些年的摸爬滾打的經驗還是能讓他察覺得出:那位老辣而沉穩的樞密首輔科倫·斯塔默,對這樁聯姻似乎抱有某種興趣——或是對其背後的戰略價值頗有盤算。
但如今雷繆爾已是儲君之位在即,斯塔默再精明,也絕不會輕易跳出來與未來的國王正面對立。
談話結束得很不體面。客套依舊在,但桌下的水流早已各奔方向。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賽克雷斯卻絲毫沒有露出惱怒之色。他在出門時依舊笑得張揚,彷彿剛贏下一場博弈般地朝普羅富莫伸出手,眼裡閃著無法揣測的光:
“普羅富莫閣下,看來維爾諾特的空氣比我預想的更有趣,我打算在貴國多逗留一段時日——遊山、觀水、順便看看能不能遇見命運。”
他大笑著拍了拍普羅富莫的肩,隨後帶著隨行親衛們揚長而去。
普羅富莫站在原地,臉色不動,心裡卻是“嘶——”地一聲抽氣。
“普羅富莫閣下。”
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科倫·斯塔默負手立於廳外石柱陰影下,目光仍望著王宮外廣場方向。
“希望你能暫時……拖住那位阿德里安的王子。”
他的語氣上揚,帶著上位者的優越。
“這段時間你可以按外交預算調動一部分資金。報銷的事——”他頓了頓,“直接找烏麗。”
普羅富莫心頭一緊:“烏麗……財政局那邊?”
“她管得松。”斯塔默嘴角幾不可察地一勾,“那位王子出手闊綽,若賬單上多一些‘不可詳列’的專案,烏麗是不會細查的。”
這句幾近直白的暗示,讓普羅富莫一瞬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他連聲應下,只覺自己腦門多了兩條新皺紋。
再過一個月,就是雷繆爾的加冕儀式。屆時,周邊數國的代表、使節、觀察官都會雲集王都,那才是真正的外交地獄。
斯塔默要穩住局勢,但普羅富莫卻要在這段時間一邊維持阿德里安王子的心情,一邊不惹火儲君雷繆爾——誰來問候他死不死,他都想把人拖去城牆底下打一頓。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隱約覺得自己的髮際線又往後退了一釐米。
不過……他很快想到一個還算可行的方向。
聽說這位王子殿下尤其偏愛手工奢侈品——尤其是那種集藝術性、唯一性與定製感於一身的物件。
他目光微動,腦海中浮現起一個名字。王都貴族圈內出了名的手工藝世家,其封地——科爾馬,以盛產葡萄酒與頂級手工奢侈品聞名。
那家族擅長以密銀、琺琅、紅寶珊瑚打造各種貴族定製奇物,幾乎每一屆王儲登基禮上都能見到他們的作品身影。風格高雅,品味極致,是王都權貴最趨之若鶩的象徵。
而普羅富莫,恰好與那一家的當家有幾分私交。
又要
又要欠一個人情。
普羅富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靠著走廊盡頭的石柱站定,仰頭望著高窗外灑下的陽光,眼神空洞得像個剛剛被命運拋棄的老男人。
他終於明白了——那些看似總是優雅、從容、八面玲瓏的前任外交大臣們,為什麼每次參加貴族晚宴都喝得比別人快。
今天在王宮大理石地板上笑臉周旋,心裡卻盤算著今天又要求人辦事、明天要如何收拾擦不完的爛攤子。
這哪是在當官,簡直是在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