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我很確信,莊園裡沒有名叫Cathy的人。”
輕撫小提琴的女孩身型修長,穿著最簡單的日常服,端坐於座椅上,孫念希不知是第幾次盯著女孩的黑白休閒帆布鞋發愣,Charles沒有理由說謊,可能真是她聽錯了。
“Winnie老師!”
孫念希猛然回神,抬頭時無意一瞥,卻與蘇舒卿視線相撞,一觸即離,只是平靜無波的眼神彷彿能看透一切。
Alan熱情地展示自己新得到的小提琴,孫念希心不在焉,等回頭再看時,座位上已不見了人。
那女孩,性格本來就這麼寡淡嗎。
浸溼的擦手紙揉成團被拋進垃圾桶,等蘇舒卿從衛生間回到樂室,只有Alan還在等她,“排練結束了。”
“校慶日結束後,Winnie邀請我們去她的私人別墅聚餐”。
蘇舒卿盯著Alan輕笑了聲,多麼好心的姑娘,專門留下等著告知她錯過的訊息,只不過孫念希不見得會喜歡這份友善。
皇家音樂學院的校慶日來了很多人,十人制的小型管弦樂團,蘇舒卿位居後方,燈光匯聚,伴隨著指揮手勢拉動琴絃。
觀眾席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不過蘇舒卿很快便沒有心情考慮其他,因為出租屋的水管炸了。
水管破裂,報紙、膠帶胡亂塞進洞裡,縫隙處汩汩往外冒著水,蘇舒卿穿著拖鞋站在水裡,腳邊漂浮著泡透發爛的紙盒。
無處下腳,忙了一上午還犯了低血糖,蘇舒卿咬著糖果,自暴自棄地坐在茶几上,等待修理工上門,老歐洲就是效率慢,房子都要淹了也不見人來,蘇舒卿乾脆躺下,腳踝伸出桌外懸空。
不知什麼時候,貼在天花板上的牆紙落下一角,要掉不掉的在空中蕩著,牆體呈現破敗的灰黃。
昏昏欲睡間,修理工姍姍來遲,手機振動,是Alan,“你怎麼還沒到?我們已經挑完鮮花和禮物準備出發去別墅了。”
蘇舒卿沒吭聲,修理工動靜不小,挑選工具都踢裡哐當的,耳邊Alan不斷催促著,“你去不去嘛?”
鄰居端著水盆喋喋不休,蘇舒卿倏地坐起,捲起褲腳,肩膀夾著手機,三兩下跳著出了屋子,回頭望去,水好歹止住了,但地板上亂七八糟。
可蘇舒卿不想管了,只想儘快找個地方躺著,“去,為什麼不去。”
蘇舒卿捧著在路上隨手買的花,按照Alan給的地址來到別墅,傭人接過花,帶著人來到二樓,別墅有專門樂室,裡面很熱鬧,應該是在參觀。
碧藍的池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折射的藍光照進二樓走廊,潔白牆壁上流動著幽藍波紋,蘇舒卿望向窗外,沒有加入與她無關的熱鬧,而是等傭人走後轉身下了樓,來到後院泳池。
水很乾淨,哪怕進入深秋,傭人也未曾鬆懈經常更換池水,沙灘椅上貼心備著毛毯,還有一本書。
蘇舒卿沒有碰毛毯和書,躺在最邊緣的空沙灘椅上,遮陽傘擋住頭頂刺眼的光線,空氣中是陽光溫暖的味道,無比慶幸在水管炸開前洗完了澡,現在可以安然躺下休息。
不知是不是心有感應,迎接落日餘暉的同時,蘇舒卿從夢中醒來,側目望向幾步之遙外的男人。
大概是剛來不久,周時初手裡還拿著本書,看來這裡是他慣常休憩的地方。
兩人無言對視,後院不是客人該來的地方,但周時初不置一詞,蘇舒卿也毫無作客的自覺,慢悠悠起身,蹲在泳池旁,手指伸進水中,太陽一下午的照射,暖洋洋的。
樓上喧囂依舊,聚會還未結束,而後院悄無人聲,只有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一片楓葉落在水面。
枯萎的顏色與出租屋爬滿黴菌的牆壁很是相像,對她來說彌足珍貴的休息時間是周時初習以為常的生活,蘇舒卿一下下撩撥著池水,和周時初隔著兩步的距離。
迫於生計,她已在水中,渾身泥濘,而岸上滴水不沾的他,會心生悲憫救她一次嗎。
蘇舒卿不賭這個可能性,所以她要拉他一起入水。
只一眼,周時初便看懂蘇舒卿的意圖,不等反應,被一把拉住向水中倒去。
巨大的水花泛起,很快聲音便被聚會歡笑聲蓋過,蘇舒卿想,連老天都在幫她,或許祂也想看看,渾身溼透的周時初到底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