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龍背上被劃了一道,傷口雖不深,原本一身漆黑光亮的鱗片被被削掉了好幾片,他看起來頗為心疼,可嘴上仍是不肯退讓半分:“不必多言!我打不過你,又報不了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真是條倔龍!迦葉心中暗暗吐槽,出聲勸道:“先生何必如此固執?玉蟾子大人不會無故殺你的。你還是將那‘葛蛸’的事講講吧,說不定真的只是誤會呢。”
黑龍聽了他的話,態度似有鬆動,可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又將頭扭到一邊不肯回答了。
兩方正在這裡僵持,玉蟾子見對方不肯將事情說明,打算繼續激上一激,方要催動劍氣,忽然聽得一道低沉聲音響起:“閣下且慢。”
迦葉與玉蟾子俱是一驚,黑龍聽了這聲音卻是一喜,就見一人負劍緩緩落於它面前,劍指一揮擋住了玉蟾子未來得及收住的劍氣。
來人一身樸素的黑衣,背後一把同樣樸素的黑劍,一頭烏黑長髮攏於發冠中,面容堅毅肅穆,額間劍印微閃,似與身後長劍遙相呼應。
看到對方那把劍時,迦葉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此時玉蟾子收了劍,向對方拱手道:“‘昭明君’,久仰。”
昭明君亦回禮道:“‘玉蟾子’,幸會。”
玉蟾子:“早聞昭明君大名,如今一見,果真氣度不凡。”
昭明君:“世傳玉蟾子劍法卓絕,方才一招,確實不同凡響。”
剛要上前行禮的迦葉:“……”
被眼前狀況搞得摸不著頭腦的黑龍:“……”
黑龍道:“小曦,就是此人殺了葛蛸,還削我鱗片!你定要替我出了這口氣!”
迦葉爭辯道:“分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要殺玉蟾子大人,大人已說了他根本沒見過什麼葛蛸!”
黑龍梗著脖子瞪他:“我不會認錯的!我看過葛蛸屍體上留下的劍氣,分明和此人的一模一樣!就是他…”
“扶風。”黑龍的話被昭明君打斷了,它的氣焰一下子蔫了下去,就見昭明君轉過身對它繼續道,“我早說過葛蛸死前已經墮魔,甚至殘害了不少沿海漁民。這是葛蛸咎由自取,不值得你為他如此。”
“誒?”迦葉從他們對話中聽出了幾分熟悉,“殘害過沿海漁民,又被玉蟾子大人斬殺?莫非是三年前…漁陽城發生的海妖禍事?”
“正是,”昭明君回頭嘆了口氣道,“葛蛸便是作亂的海妖之首,它是一隻章魚妖,原本是扶風的部下。”
他說著溫聲對黑龍道:“扶風,此次是你冒犯在先,就由你向這二位說明事情原委罷。”
“哦。”黑龍不情不願地答了一聲,而後迦葉就見眼前霧氣突然轉濃,將黑龍巨大的身軀包裹其中。
片刻之後,霧氣散去,黑龍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披散著微卷黑髮的青年。
青年頭頂一雙金色龍角,額前垂著略顯散亂的劉海,一雙金色豎瞳掩映其間,一身黑袍穿得不倫不類,胸前的領口隨意地敞著,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身後留著長長的黑色龍尾,走動間隨步伐左右擺動。
他來到玉蟾子面前,雙手撐在胸前一臉彆扭地解釋道:“告…告訴你好了,咳!大爺我可是蓬洲島主,東海妖族之首,那葛蛸是我的部下,隨我一同征戰,功勞頗高。”
“後來我封他鎮守漁陽一帶的海域,他雖偶有過失,但總體來說也算盡心盡力。大爺我心胸寬廣不曾和他計較,有時路過還會去看看他。”
“可是那次我不過是隨小曦來九州遊歷了數月,回去時竟聽聞了葛蛸身死的訊息!”
扶風說到這裡激動起來:“我匆忙趕去,卻只在海中看到了被大卸八塊的葛蛸的屍體以及無數葬身海中的妖族遺骸!”
“我留意到了葛蛸屍體上的劍氣,自那之後一直在九州各地尋找兇手,今日終於叫我找到了!可是…可是,我卻不能為他報仇!”
玉蟾子不為所動:“他們早已墮魔,在漁陽城附近海域殘殺漁民無數。除魔驅邪乃是吾之道,於情於理,吾都要殺他們。”
“你說之事,是吾所為,若要報仇,”玉蟾子拂袖冷道,“儘管來便是。”
扶風一下子洩了氣般低下頭:“我知道…我知道,他本性就是重貪慾的妖,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真的入了魔,我不願相信……”
昭明君嘆道:“當時我便告誡過你,你一直不肯相信。我原以為這幾年你找不到人已經放下了,不想今日才知你仍是意難平。”
扶風身後尾巴不安地擺動了幾下,而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猛地抬起頭來朝玉蟾子深深一揖:“今日是我乍見熟悉的劍氣,一時衝動了,冒犯了您,對…對不住!”
玉蟾子也是一頓,片刻後抬手扶起他來道:“既知事情原委,吾亦無責怪之意。閣下重情重義,倒教吾佩服。”
扶風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迦葉在一旁笑道:“若是這位扶風大哥一開始把話說清楚,此事也不會發展到此種地步。”
昭明君無奈道:“他素來是這樣的性子,讓二位見笑了。”
四人將話說開之後,倒少了些初見的隔閡。
昭明君問道:“二位來此山中所為何事?”
迦葉一拍腦袋:“啊呀,險些忘了正事。我們是來山裡找雲屏城中的失蹤之人的,聽說前幾日有幾人進了山就沒再出去過,後來還有前來尋找的修者也迷失在大霧中了。”